大雪纷飞,恰似柳絮因风起。红日西下,散发着柔柔的光辉,可惜为乌云所挡,让人看不真切。阴霾的天空灰灰沉沉。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傍晚的寂静,日头终于缓缓落下,远方乌云陆续飘来,将一轮渐渐升起的明月严严遮住,灰蒙蒙的四周顿时漆黑一片。
“冯老爷,小姐生了,生了对双胞胎女孩,长得可好看了。”
接生婆抱着一对女孩向冯老爷报喜。冯老爷捋着胡须,接过外孙女,果真长得粉妆玉琢,与女儿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管家,给赏钱。”
接生婆接过赏钱,千恩万谢。
“出去不可透露一点风声,否则……”冯老爷眼睛微眯,轻轻颔首。
“民妇知道,定会守口如瓶。”
“下去吧。”
“是。”
站于冯老爷身边的老妇人此时开口道:“老爷,这萱儿生的孩子可如何安置呢?”
原来,冯老爷的千金冯郡萱几年前嫁予西曹掾夏彬为妻,夫妻恩爱,只是几年过去了却未生一儿半女。几个月前,郡萱突然回到家中,说要在家中住几个月才回去。冯老爷与夫人只有这一个女儿,向来疼若心肝,一听女儿要在家中住几个月,自然喜不自胜。随着日子的推移,只见女儿的肚子却是越来越大。冯夫人想着女儿定是有孕,十分高兴,刚要向女婿报喜,谁知女儿竟出来加以阻止。此时二老方知道,原来女婿从不近女色,所以这么多年来女儿一直独守空房,才未能有一儿半女,此次有孕竟是女儿与外人私通所得。女儿怕被女婿知道,这才想到回娘家生育。二老虽气于女儿与人私通,有辱门楣,但想着女婿不近女色,这几年来女儿定也受了不少苦,况且女儿又是从小就被自己捧在手里的心肝宝贝,也就不加以追究了。只是让下人好好照顾女儿的饮食起居,今夜又秘密找来稳婆接生。
“爹,娘,将孩子抱来我看看吧。”一位美丽的女子从床中探出头来,明眸皓齿,鬓堆乌云,虽是脸色苍白,却不减风华。
她轻轻接过两个婴孩,抚摸着她们的小脸,满脸宠溺。却又叹了一口气,“女儿啊,你们长得这样可爱,只可惜不能留在为娘的身边。为娘可真舍不得你们啊。”说完竟落下泪来。
二老一听十分奇怪,这自家的孩子不留在身边能留在哪呢?难道?
“女儿,这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绝不能将她们丢弃,虽然她们不是女婿的孩子,只要女婿不知道这孩子是你生的,当做养女你也得把她们留在身边啊。”冯老爷不禁有些着急了起来。
“父亲不必担心,这是女儿的孩子,女儿又怎么舍得将她们丢弃。女儿是想将她们送到她们父亲那里,这样才是安全之计。”女子搂着孩子,十分不舍。
二老看着也不禁心中伤心。
“郡萱,把孩子给我们抱着,你先休息一会儿,啊。有什么安排等你恢复了身体再说,你和孩子暂时住在家中,女婿不会知道的。”从郡萱手中接过孩子,二老轻轻擦拭了眼角,就出去了。
冯郡萱累了一夜,缓缓睡去了。
“夫人,夫人醒醒,昭仪娘娘驾到。”
在婢女的摇晃下,冯郡萱醒转过来,刚要行礼却被金夜昕按住,“义母不必多礼。”
“多谢昭仪娘娘。”冯郡萱的声音带了些哽咽。
寒月搬来了椅子放在床边,金夜昕款款而坐,“义母,我听陛下说我父亲金乐轩当年乃是你们的乐师,不知义母认不认识我父亲。”
听得金乐轩三字,冯郡萱强忍的泪水终于落下,哽咽道:“你们都下去吧。”
“诺。”
金夜昕会意,“寒月,你到门口守着。”
“诺。”
冯郡萱拥被而坐,丝毫没有在昭仪面前该有的礼仪,金夜昕也不怪罪,侧耳倾听。等了许久,却只听得冯郡萱弱弱说道:“昭仪娘娘,据我所知,乐轩逝世后你们姐妹二人就失踪了。为何会进了宫?”
金夜昕惨然一笑,“养母因父亲向来疼爱我与妹妹,而对两位哥哥不甚欢喜,所以隔日便将我们赶出来了。”
金乐轩早年与妻子育有两子,但因为与妻子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什么感情,他对这两个儿子也并未投入太多父爱。而当金夜昕、金晚晴来了之后,他却十分宠爱金夜昕、金晚晴两姐妹,比宠爱妻子所生的两个孩子更甚。天下父母心,金乐轩的妻子赵氏自然希望自己的丈夫多宠爱自己生育的两个孩子而不是两个来历不明的弃婴,赵氏甚至曾经鼓起勇气为这件事和金乐轩理论过,但金乐轩却以“这两个小女孩被父母抛弃,十分可怜,自己多宠爱她们也是理所应当的”为由对妻子的不满不予理睬。金夜昕、金晚晴两姐妹在父亲的保护下过得十分舒心。金乐轩对她们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从小对她们的要求无所不依,十分宠溺。赵氏与赵氏的两个儿子虽然十分嫉妒,却毫无办法。
金夜昕、金晚晴两人渐渐长大,姐妹两个皆生的面若桃花、肤如冰玉,其中金夜昕身体轻盈,纤腰竟不能盈握;而金晚晴则肤如凝脂,虽是体态丰盈却又不流于肥胖,反而显得风情万种。加之金夜昕、金晚晴两姐妹皆爱好歌舞,而且聪明伶俐,一点即通。金乐轩更是十分高兴,一有空就教两姐妹音律,更花重金请来舞蹈名家为两姐妹授课。两人也不负父亲指望,金夜昕柳腰细细,舞咏技压群芳,金晚晴则柔夷纤纤,琴艺冠绝天下。
只是天有不测风雨,在两姐妹才十三岁时,两人的慈父金乐轩就因病过世了,金夜昕、金晚晴也就被向来嫉恨她们的赵氏和两位兄长赶出了家们。两人无家可归,只好住在破庙之中。破庙年久失修,屋漏偏逢连夜雨,两人不一会儿就被淋湿了。金夜昕搂着妹妹,用自己的身体为妹妹挡着冰冷的雨水。金晚晴从小娇生惯养,那里受过这等苦楚,不禁嘤嘤哭泣。金夜昕疼爱幼妹,见此不觉悲从中来,又是思念父亲,也免不得心中悲戚,落下泪来。金晚晴见姐姐也哭了,更是哭的大声起来。两姐妹越想越心伤,最终搂在一起失声痛哭,真是凄凉!
寒雨渐渐停了,温暖的太阳也慢慢地升了起来,金夜昕将睡在自己身上的妹妹轻轻移到地上,给她盖上稻草,就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她从破庙里出来后就到处去找事做,只是她一个弱女子,从小又是在金乐轩的呵护下长大的,虽说不是名门贵媛,但金乐轩也是将她们当成掌上明珠来养的,所以并不会做什么粗活,因此大家都不愿意请她帮忙。金夜昕十分伤心,想着妹妹从昨天到今天还未进食,如今定是饿了,可自己找不到事做就没办法给妹妹带吃的回去,这可怎么办啊?为了金晚晴,金夜昕只好含羞到一户看起来比较富贵的人家向他们讨些饭菜带回去给金晚晴吃。她低着头,十分不好意思地敲了这户人家的门。
“谁啊?”里面传来一个听起来有些熟悉的声音,是一位中年妇女,听着很慈祥。她开了门,见门口站着一位小姑娘。
“小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我……”金夜昕抬起了头,刚想道出自己的请求。
“小姐?!”妇人一声惊呼,金夜昕不禁吓了一跳。
她拉着金夜昕的手,金夜昕有些害怕,却又挣脱不开,“你放开我,你干什么?放开!”金夜昕拼命挣扎。
“小姐,我是给你做衣服的柳婶啊,怎么?你不记得我了?”
“柳婶?”金夜昕此时才抬起头来,仔细地看了看妇人。“柳婶,柳婶……真的是你。”金夜昕一见故人,不禁悲从中来,扑在柳婶怀里哭了起来。
“小姐,你这是怎么啦?怎么弄成这副摸样?老爷还好吧?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柳婶牵着金夜昕的小手着急询问。
金夜昕此时正是满腔委屈,哭得梨花带雨,无暇回答柳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