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纺织这一块儿,要的都是心灵手巧干活麻利的女子,需求量大了,女子也不能再关在家里,总得出来干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有了经济来源,女子的家庭必然能够提高,总能比以前锁在后宅那一方天地好得多。
顾淮之也没想得这么远,只想着能多给百姓提供一条谋生的路罢了,就像他当年让手底下各类匠人仔细琢磨自己本行的事儿一样,没想着出奇迹,就是觉得能集思广益有那么一点点灵感,为社会带来一丢丢进步便是莫大的收获了。
大齐的商队一路往西而去,顾淮之倒是期待他们回来时的情景了。眼下前去西域的商队还不多,大部分商户还在观望,要是这几家商队开了个好头,不用说,丝绸之路立马就能恢复往日的繁华。
有人气就有商机,边境百姓多苦啊,等这条商路繁华起来,商队吃喝住不都得找当地人帮忙?这就是天然的商圈啊,只要稍微规划一下,丝绸之路那一带,又是另一个青州。
冯克己听了顾淮之的打算,心里头真是奇了怪了,憋了半天愣是没憋住,好奇地问顾淮之,“你们顾氏一向以文立家,清贵得很,怎么你却如此精于商贾之事?”
这算盘打的,走一步算十步,把旁人接下来的路安排得明明白白不说,还让人心甘情愿地走进他画出的圈子中。
这哪是世家子,分明就是财神下凡吧?
这么想着,冯克己又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便是陶朱公在世,也不过如此了。”
还好这小子出身世家,要是他当了商贾,怕是天底下的商人都得被他算计得渣都不剩。怪不得当初跟西域使臣谈判的时候丝毫不让呢,原来是早就算出了其中的利润,真是黏上毛比猴都精,碰上这位,也是西域使臣倒霉。
顾淮之心说不要以为你装模作样感叹几句我就不知道你这是在内涵我满身铜臭不符合世家子弟目下无尘的人设,真是老阴阳人了,损起人来跟夸人一样。
于是,顾淮之便故作思考一番,笑眯眯地回了一句,“大概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冯克己险些被顾淮之气个仰倒,正要发怒,那头顾淮之已经溜之大吉,人已跨出门槛,只剩下空中飘来的声音,“下官还有要事处理,先走一步。最近一个月的账目下官已经核实完毕,放在了大人桌上,请大人查阅。”
虽然这小子嘴欠了点,但一身本事可是实打实的。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冯克己大度地不再跟顾淮之计较,一手拿过顾淮之刚刚放下的账本一边笑骂道:“真是个混小子!”
混小子顾淮之嘚瑟得很,形势一片大好,这一年大齐境内风调雨顺,没有天灾,朝中不知有多舒心,还挣了一大笔银子充盈国库,从来没这么阔气过的大齐官员顿时飘了,各地刺史消息也十分灵通,虽然不能进京,但各种歌功颂德的奏折却如同雪花一般飞进京中,落在元熙帝的御案上。
直到这年冬,第一批去西域的商队回来后,京城再次沸腾起来。这批商队最主要是过去探路和摸清西域诸国情况的,带的货物并不算特别多。就这样,回来时也赚了个盆满钵满,最少都是十倍之利。
这下子,所有商户都激动了。再冷的冰霜都冻不住他们内心的火热,要不是马上就要过年了,他们恨不得再次派人带着货物去西域走一遭。
商队回来时也没空着手,除却金银外,他们还带来了西域那边的特产,胡椒毛毯宝石琥珀琉璃等,都极受欢迎,正值年关,不少人家中正要买点新鲜玩意儿,不多时这些东西便被一扫而空,为店铺又增添了不少进项。
这其中的利润根本瞒不住,成功的例子就在眼前,其他商户悔得肠子都青了,回过神来后立即决定也要派人去西域。
尝到甜头的商户们也不大满意,他们觉得花在路上的工夫还是太久了,习惯了驰道的高速后,再走这种慢悠悠的商道,那可真是太磨人了。时间就是金钱,要是路上花的时间再少一点,那他们能多赚多少钱啊?
顾淮之不知道商户们的心理活动,在元熙帝封笔前,他得再把户部今年的账目重新审核一遍,确认无误后再存档收好。今年真是两面开花,国内形势一片大好,对外也有了新措施,这些都为户部带来了丰厚的回报,除却直接与西域通商中所赚的银子外,各大从西域回来的商户们交的税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可想而知他们这回到底有多赚。
想来过完年后,前往西域的商队便会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让顾淮之没想到的是,商人们这次尤为大方,一边派商队去西域,一边托人和顾淮之表忠心:大人,去西域的商道会修驰道吗?修吧修吧,银子全都由我们来出!
顾淮之:……这年头儿还有上赶着往外送银子的?
看来是真的血赚了一大笔。
第113章 问题
商户们哭着喊着要给户部修路送银子这事儿,其他人还真没见过,就连经历丰富的冯克己乍一听说这事儿也惊了一瞬,这年头儿,还真有不要好处白送人银子的?还一送就是这么大的手笔?
冯克己忍不住好奇:碰上这么个败家当家的,这几家商号怎么还没倒闭呢?
人家非但没倒闭,反而经营得越来越红火。
只有顾淮之猜到了这帮人的心思,忍不住暗笑,果然,能把生意做到现在这般大规模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商业嗅觉灵敏得很,顾淮之还没找人忽悠他们,他们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即便冯克己等人还是没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但白花花的银子谁会嫌多呢?尤其是户部的官员们,心中更是松了一口气。别看他们平时光鲜亮丽穿着官服威风八面的,实际上户部是真穷啊。这么大一个国家,哪哪儿都要钱,简直能把人给愁死。加上这几年顾淮之又大张旗鼓地搞基建,虽然青州那边没让朝廷出多少银子,但接下来的京城修往各州的驰道,那可都是户部出钱。眼睁睁看着钱袋子里头的钱流水似的往外倒,管钱袋子的人心理素质差点真能当场自闭。还好后来和西域恢复通商给他们续了一波命,又有各地逐年上涨的税收让人看着便有盼头,户部官员们才艰难地保住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
结果又有传言,说陛下有意再修一条前往西域的驰道,好让那些蛮夷之地看看,什么叫做天.朝上国的威严气派。
想法好是好,问题是又要花银子啊!
户部官员们心里默默淌泪,只拿一双眼睛幽怨地看着冯克己,就盼着这位天子的亲舅舅出手,将陛下这等大胆败家的想法给拍回去。
现在好了,有人主动送钱过来,又不要求任何好处,还能衬了陛下的意,这等天大的好事,谁往外推谁傻!
顾淮之心说这帮大人管账治理一方确实是一把好手,对于经济方面就有点不够看了。生意场上,免费的才是最贵的。都说买的没有卖的精,这帮商户们巴巴地跑来送银子,除却是想减少运输时间外,也有另外的心思。
朝廷做事向来要脸面,他们给朝廷捐了这么大的银子,朝廷不得意思意思嘉奖嘉奖他们?修商道那可是惠及子孙的事儿,本来就是长期生意,多做几年买卖也就把修路的银子给赚回来了,后面干的都是新赚的,一举数得,还能给元熙帝乃个好。到时候赏他们一块牌匾或者御赐的一些东西,那可都是天大的脸面。
大商贾们缺的从来都不是权,而是名。
现在,顾淮之给了他们一条求名的路,他们不就得牢牢抓住?
于是,一车车的银子流水般地往国库运,喜得户部官员们直搓手,老天爷哟,他们也是不差钱的主,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现新呢!
元熙帝亦是大喜,在大朝会上狠狠夸了两家出银子出得最多的商户,又赏了他们一点东西,虽然价值比不上他们捐出来的真金白银,但这份体面,也够让他们笑上好几年,小心翼翼地把御赐之物供奉在祠堂中,每天过去瞅个三五遍,一边瞅一边嘚瑟:自己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就是列祖列宗,那也没有得过御赐之物啊!
他们熏熏然飘了许久,只觉得骨头都轻了三分,好不容易止了喜悦,又赶紧下令让商号中最精明能干的掌柜的过去盯着修路,一应材料都不能偷工减料,还得盯死了干活不细致的匠人们。
这可是他们手上最大的一桩买卖,成了后必将更进一步,要是搞砸了那可就完蛋了,容不得半分松懈。
商人们出钱出力又盯得紧,官府自然省了不少事。虽然里头还有许多弯弯绕绕的事儿,但瑕不掩瑜,修驰道的进度一日千里。
底下人办事井井有条,顾淮之这个领导就闲了下来,偏偏他这些年在外面走惯了,田里地里深山老林都留下过他的足记,眼下一闲下来,竟觉得空落落的。
徐清漪忍不住笑他,“你这可是劳碌命,哪有人会觉得闲着不好?”
顾淮之也笑,伸手抓住在一旁看热闹的顾燮,见这小子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一脸欠收拾,顾淮之就觉得有点手痒,瞬间觉得自己肩上又多了一副重担。想清楚后的顾淮之微微一笑,右手按着顾燮的肩膀,以一种十分温柔却让顾燮忍不住瑟瑟发抖的语气笑眯眯说道:“正巧我得了空,能好好考考你的功课。”
作业和成绩这两样最让后世小孩子深恶痛绝的东西一点都没吓到顾燮。不仅如此,听闻顾淮之有意考校他的功课,顾燮还莫名觉得有一种陌生又让人战栗的情绪在血液中沸腾开来,双眼亮得惊人,说出的话也斗志十足,“爹爹您尽管考便是,我已经学完了论语,正准备读中庸。曾祖父还夸我学得快,爱您当年也不差什么。若是我答不上来,您尽管罚我便是!”
口气还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