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2 / 2)

李煦低头道:“望父皇告知真假。”

皇帝十分宠爱长公主,这点谁都知道,连继皇后都不敢招惹她,长公主做得再过,到皇帝嘴边都只是哈哈大笑后的一句怎么还像以前的直性子,别的再多,也不过是抬手制止,从不罚她。

皇帝沉默许久,开了口:“当年是朕的错,与你外祖父无关,他素来忠君,今天做出的事,朕也刚刚知道。”

当年皇位之争激烈,死了好几个皇子,庆王五大三粗,到最后却是最得先帝喜欢的。

皇帝只是个普通皇子,但庆王的心眼小,眼睛里容不下威胁,皇帝那阵子遇过的刺杀,大抵是这辈子最多的。

威平候不打算成亲,情事之上流连妓坊青楼,红颜知己数不过来,和他门当户对的世家女也没人敢嫁他,只有长公主。

他和长公主一同长大,青梅竹马,甚至约过姻亲,长公主那时也不过才十几岁,为他咬牙嫁给了风评不好的威平候,把自己一辈子都赔上了。他有愧于她,所以他登基之后,便立马认她为义妹,封她做长公主,为她撑腰,倒没想真成全一对恩爱夫妻。

可皇帝和庆王到底是兄弟,容不下威胁的存在,但他动手之后没多久就后悔了,威平候并没有反叛之心,大蓟朝也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平稳,他资质平庸,勤不能补拙,诸侯势力越发强大,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李煦低着头,知道皇帝那话就是间接承认。李煦是聪明人,由威平候便想到当年长公主早产,他再问一句:“华甄出生当年,长公主中过毒,是父皇的意思?”

长公主那时虽因张相和威平候的原因同张家关系不好,但和先皇后却是好友,常到在先皇后寝殿陪伴,也正因此,长公主才觉得是先皇后下的毒。

皇帝安静良久后,才低声道:“那药只会伤及孩子,对母亲是无害的,朕也不知道威平候的死对她打击那么大。”

他既然不想留威平候,自然也不会想留他的孩子,后来才发觉留下那孩子是好的,青州需要镇定。

李煦薄唇抿成一条长直的线,他身体站得直,如挺拔青松,道:“知外祖父和父皇为江山着想,但煦儿不是废物,若需要控制底下一个体弱的臣子来稳定皇位,那这位置迟早是别人的囊中之物,不要也罢。生杀予夺应在我手,权掌天下大势才是我愿。”

皇帝知道李煦厉害,但他能说出那些堪称自大狂傲的话,却是皇帝没想过的。他愣了好久,才恍惚说:“你这性子,和朕不像,和你母亲也不像。”

李煦俊俏的面孔透出冷硬,明明一年多以前还混杂一股少年气,现在却已经像个成熟男人,稳重冷静。

“外祖母那边会得到这封信,是非恩怨与我无关,我会完成外祖父对我的期待,父皇与长公主的事,也请不要牵扯到我和华甄。”

皇帝看着他,深叹出一声,道:“当年让华甄做你伴读,本是想要你与青州搭线,同时也让钟家日后得你庇佑,倒没想过你们关系会好成这样。”

威平候的死对长公主打击极大,他很久之前就知道自己错得离谱,张相忠于他,所做一切都为稳住朝政。

他不可能把这件事说出去。

李煦跪下,朝他磕了个头,直言道:“我与华甄约过不瞒对方,这事我会告诉她。”

他性子向来直白,只要不想,便不会推托搪塞,也不会白白任由人利用惹不想要的麻烦,无论是谁。

皇帝嘴唇微动,最后却是什么都没说,疲倦摆手,让人把他领了出去。

老总管把李煦送出去后,回了皇帝寝殿,迟疑道:“陛下,太子殿下他……”

“任他吧,日后也该他自己来,”皇帝声音倦怠,“长公主快回来了?”

“听说快到京城了。”

皇帝胸口一闷,连咳出好几声,喝了放在旁边备置的药才缓过来些。

张相之所以能那么顺畅查到钟华甄出生时的消息,因为皇帝先他一步动手,张相只不过是顺着皇帝查探的线一直往下。

唯一不同的,只是皇帝查那时,还没有小七的存在。

李煦在去相府之前先回了趟东宫换衣服,那时候天才刚刚露出一点曦光,郑总管迎他回屋,李煦抬手让他们下去。

屋里燃火炉子,噼里啪啦烧得响,一旁红木圆凳摆碗热乎的白粥,他一天一夜没睡,坐在床榻上,手揉几下宽肩,从怀里拿出另一封信。这封信写着时间,是在几年后,大抵是让他不要随意开。

现如今皇帝那边都已经承认,也没有比之更为严重的事。

张夫人那边需要交代,钟府也要个解释,什么都得弄清楚,刺杀张相扰乱计划的人,定不是普通人。

他拆开信后,顺手拿起旁边白粥喝一口,也就只喝了这么一口,顿在原地。

……

钟华甄一大清早醒来便让人备马车去东宫,她今天依旧穿一身厚实衣袍,披灰羽大氅衣,手里抱一个暖手炉,干净精致的面庞带有一丝焦急。

时值乱世,谁都不是省油的灯,钟华甄觉得那个人不可能远来京城,可那声音着实让她后怕。

郑管家许久没见她,一边让人去寝殿禀报,一边领她进去,还和她寒暄两句近来可好。

钟华甄和李煦熟,进东宫没有那么多礼数,她尚不知道李煦那里看见了什么,只是想赶紧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京城进了突厥皇室。

“世子来得巧,太子殿下从陛下那里回来没多久,现在刚刚沐浴完,”郑总管告诉她,“他沐浴时没让人伺候,但我瞧他脸色,似乎不太好。”

路上的雪被太监扫到青石板两边,钟华甄脚步一顿,问:“昨天晚上确实有点冷,他着凉了?”

郑总管摇头,“殿下没请御医,看起来不像。”

“大抵是遇上烦心事,”钟华甄顿了顿,“我今天来,便是要和他说张相的事,我突然想起自己那时听过一点动静,觉得蹊跷。”

钟华甄大多数时候都生长在京城,在旁人眼中不可能认识跟突厥有关的人,更不可能告诉李煦自己听到的那个声音是谁。

她也没必要指出具体的人,只要和李煦说她听见突厥话,他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过来,中途没踩稳,摔了一跤,扶着臀起身,见到钟华甄后又行礼,道:“回禀世子,太子有令,他要详查张相的事,让您今日先回去,殿下不想见你。”

钟华甄心下一惊,以为李煦是查到有什么不利于她的证据,问道:“太子殿下可说了原因?我此次前来是有事禀报。”

这太监还没张口,又有一个小太监跑过来,刚出回廊就喊:“太子殿下邀世子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