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嗫嚅道:“就是前年, 宝玉生辰前后,甄家二太太忽然打发人来,送了封厚礼, 还有一封信, 信上说, 她家里有几个逃奴, 卷了家里的钱跑了, 因甄家在江南任上,众人瞩目的, 不好处置,免得官声不好, 便想着能不能托咱们家帮着给处置了。我想着, 咱们家和甄家那是世交,帮着处置一些逃奴有什么关系, 便答应了。”王夫人没说的是, 甄家随信附上的除了厚礼还有整整一万两的银票。王夫人怎么可能不动心。
贾母好悬没晕过去, “逃奴?人家说是逃奴就是逃奴?你查过没有?”
王夫人低着头说道:“人在江南,我哪里知道详细。”
“那二太太是怎么做的呢?找谁做的呢?”王熙凤忍不住问道。
“我拿了老爷的印鉴,从金陵老家的庄子上调了些人, 又让周瑞从王家借了些人。在甄家人的指印下,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就在进京的路上把人抓到了,甄家人从他们身上拿了些东西,然后就让他们将人给处置了。之后,他们就回来了。”王夫人轻声说道。
贾母等人深吸了一口气,原来竟是这样。大理寺和刑部如今正在调查甄家贪赃赈灾款项、贪赃枉法、排除异己的案子,甄应嘉已经被拘押了,甄家其他人也一起被拘押进京了。曾接驾四次的甄家就这么倒了,让他们这些老臣勋贵心有戚戚焉。当时他们还曾庆幸贾家没有牵涉其中。谁知道王夫人竟做下这样的蠢事。这明摆着就是甄家在借刀杀人啊!王夫人竟这样蠢,当了甄家杀人的刀!
“怪不得紫英说咱们家牵涉进甄家的案子,还有人命官司,和什么账本有关,原来如此。有人拿了甄家贪污受贿的账本想要进京举报。结果被二太太的人给杀了。”贾琏恍然大悟。
“无知蠢妇!你好大的胆子!”贾政气的一巴掌打了过去,直接将王夫人打翻在地上,然后指着王夫人的鼻子骂道,“你以为你是大理寺还是刑部官员,如何敢判人生死?你做这些事的时候,可曾想过贾家,可曾想过娘娘?”
贾母也气的不得了,不过她还算冷静,“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想着如何善后才是要紧。你向来是无利不起早。说吧,甄家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有,甄家的那封信可还在?”若是书信尚在,真的牵连到贾家的时候,也能说明贾家只是被人蒙蔽,不会受到重罚。
王夫人知道事态严重,也知道自己如今是今非昔比,因此挨了贾政一耳光也不敢说些什么,横竖只要娘娘尚在,贾家就不敢休了她。“书信还在,我这就回去拿。”
“还不快去!”贾政怒道。
王夫人捂着脸,被小丫鬟扶了起来,片刻后,拿着一封书信过来了。
“拿来我看看!”贾母从鸳鸯手里接过西洋镜,说道。
王夫人忙将书信递了上去,贾母匆匆看过,叹了口气,“这封信不是甄家二太太亲笔,也没有落款,况且通篇下来,并无直接证据证明这封信是甄家所写。此事想脱开关系,难啊!”
王夫人也慌了,她抢过信仔细看着,果然如此。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当初送信的是甄家二太太的心腹,往常经常打交道的,她也是认识的,因此便没有怀疑,再加上那婆子奉上的一万两银票,王夫人当时就昏了头,哪里想的了那许多。偏偏那次甄家送礼,是悄悄的来,悄悄的走。除了自己,再没惊动任何人。
“也不知道二太太是怎么想的,出了这样大的事,不说早点说出来,大家好想解决办法,倒是先撺掇着分家?我倒不知道二太太什么时候这么仗义了,想着牺牲小我成全家族吗?”贾赦挖苦道。
王夫人抬起头,瞪着贾赦。贾赦笑道:“你不会以为,大房二房分了家,这些罪责就由我们大房承担了吧?你是不是傻?你自己都说了,你用的是二弟的印鉴,用的是你们王家的下人,和我们大房有什么关系?就算分了家,倒霉的也是你们二房,说不得宫里娘娘也会受到影响。呵呵!”
王夫人瞪大眼睛,“你才是爵位的继承人,出了事,不是该问责你吗?”
贾赦怒极反笑,王夫人果然打着这个主意,“问责我?我顶多是失察之罪,毕竟直接经手此事的人可不是我!”
王夫人还想再说些什么,面红耳赤的贾政一脚踢了上去,“你给我住嘴!”
然后一脸惭愧的对贾赦拱手道:“大哥,实在惭愧。我······”
贾赦挥挥手,“什么也不必说了。”随后向贾母说道,“老太太,紫英能事先给咱们家报信,想来也是上头的意思,这是给咱们家自辩的机会呢!虽然这件事,咱们家也辩不清楚。只是,咱们家到底该如何应对,也该想个对策出来才行。”明摆着,贾赦是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了贾母。
贾母叹了口气,“按说王氏犯下这样的事,怎么处置她也是应该的。只是看在宫里娘娘的份上,总不能真的将她推出去顶罪,况且,让个女人出去顶罪,说出去,旁人还不知怎么看我们贾家呢。说到底咱们家也是受人蒙蔽,想来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咱们家和永平侯府又是亲戚,或许······不如······”
贾赦冷笑一声,“老太太您别说了,此事和我们大房无关,您要找人出去顶罪那是您的事,我们大房不会插手。我们大房都是良民,可做不出收钱杀人的勾当来,也做不出为人顶罪的事来。您若真顾惜娘娘的名声,舍不得二太太,您随便在贾家宗族找个人出去顶罪去,只要您觉得能瞒得过大理寺和刑部官员就行。”这老太太也太过分了,难道二房的名声是名声,大房的名声就不是名声了,话里话外,想着让我们大房出来顶罪,凭什么啊!有好处的时候,想不起我们大房来,哦,这样的事就想到大房了?想让我和琏儿替她王氏顶罪,老太太你脑子没糊涂吧!
贾母皱着眉,“你急什么急,我何时说过让你和琏儿顶罪了?我的意思是说,是说······”贾母到底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事实上,她就是打算让贾赦或者贾琏出面顶了这个罪责。一来,犯事的是大房,娘娘哪里收到的牵连就能少一些,二来,大房毕竟有个当侯爷的侄女婿,看在永平侯的面子上,估计刑部和大理寺也会从轻处理的。只是,贾赦竟然当场就表示了反对,这让贾母剩下来的话不知道怎么说了。
看样子,大房现如今有了靠山,腰杆子挺直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听话了,没看从贾赦贾琏起,连邢夫人和王熙凤脸上都邮箱了不忿之色。贾母心中叹了口气,大房蒸蒸日上,二房却凋零至此,她难免更偏心二房些。只是,如今,二房的这个危机可怎么解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