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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食之家 乐蜀 3668 字 11天前

蔡氏到底回了江州。

就在谢宜雅被抱走的当天,蔡氏哭得昏厥了过去。醒过来后,就没有再说话。谢岩亲自送她出了谢府,交到外头等着的蔡家忠仆和婢妇手上,嘱咐他们将她送回江州,送回家去,说自己年后回任上再和她相聚。当然,他也拿了一些节礼并一些财帛和吃食给他们,让他们一并带回去。并说要是赶路快些,能在除夕日赶到江州过年。

可能也是觉得心中有愧,谢岩亲自送蔡氏出了建康城,一直送到城外,看到蔡氏坐着的马车在白茫茫一片的风雪中消失在路的尽头,这才回府。

回去后,他病倒了。这一次的病来势汹汹,以致于他连过年都没能起来床,参加谢府举办的除夕宴。

谢家今年过年难得回来的人齐,可偏偏谢岩却不能参加。

之前他跟蔡氏的事情也闹得阖府皆知,又去跪了祠堂,许多人都认为他或者是面浅,所以才称病不参加谢府的除夕宴。于是谢圆和谢庄两位做兄长的都去探望他,原本想着若他真是面浅不好意思出息家宴,两人就开解开解他。结果去见了他的面,才发现原来他真是病得厉害,一直都发热,且又咳嗽得厉害。问了旁边伺候的人,说吃着郎中的药,就是不太管用。郎中说这一回谢岩受了风寒,这风寒侵入肺腑,所以病得厉害,要好起来怕是要多等些日子。

所谓的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大概就是如此。

两位兄长便安慰他不要多想,好好养病为上。

接着,姜氏也来看儿子了。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个老四的身子骨如此不济,这罚跪了半夜祠堂,就病得起不来床。看他躺在床上病得起不来床,她心里也是难受,可是她却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安抚了儿子两句,让他好生养病,并且告诉他十八娘已经没有再哭闹了,大王氏为她挑选的乳母和婢女把她照顾得很好。

谢岩在枕头上躺着,多谢两位兄长和母亲来探望他,说自己一定会尽快好起来,除夕宴参加不了,但正月初七吃菜羹的家宴一定能参加的。只是,让他本人,以及众人都不曾预料的是,谢岩这一病就再也没有起来,到正月初七那病还越发厉害了,常常处于半昏迷中。

这一下不但姜氏,就是一直恨着丈夫找外室,还跟外室生了女儿的朱氏也有点儿慌了。

朱氏也不再不理丈夫了,而是在他跟前守着端汤喂药的,而姜氏更是让儿子谢庄去邀他好友,素有天下第一名医之称的华熙来替谢岩瞧病。可惜谢岩运气不好,谢庄派人去请华熙到谢府的奴仆回来告诉他,华府的人说,华熙今年都没有回建康过年,自从去年八月去了蜀地访僧会友,至今年正月初十都还没有回来。

找不到华熙,只能退而求其次,姜氏亲自进宫里去求皇后殷舜华指派两位能干的御医来替谢岩瞧病。

皇后一听就准了,派了两位常常替她瞧病的御医去替谢岩瞧病。

御医治病的手段还是比民间的郎中强一些,他们两个来好歹稳住了谢岩的病情,没有让他再恶化下去,但谢岩依旧是病卧在床,不能起身。

很快过了正月十五,谢家在外为官的郎君们都要赶回任上履职,谢庄也要回朝堂上去继续给皇帝当高级参谋,只有谢岩因病没法再回江州去。朝廷只能让江州仅次于刺史的副职官员先顶替谢岩干着,等到谢岩病好了回去再把政务转交给他。

谢岩这病一直不好,到底让其母姜氏心忧,便叫了老三谢庄来,让他给在蜀中为官的朋友去信,让他们帮着找下华熙,转告下请他尽快赶回建康,替儿子谢岩治病。谢庄答应了,随后写了数封信让人带去蜀州给他相识的好友,让他们代为寻找华熙。

就在姜氏等人盼望着天下第一名医华熙赶回建康替谢岩治病时,袁家的人也决定在二月初一日上谢府来为二房袁宙的长子袁峥下定,定下的正是谢庄夫妻的次女,谢家九娘谢绣姬。

在二月初一日的前一天,便是正月晦日,乃是景朝上至权贵下至庶民都爱过的一个节日。

原先的习俗是在正月晦日这一天大家来到水边,有的操桨泛舟,有的临水宴乐,有的漂洗衣裙.据说这样做,可以消灾解厄。但最近一二十年,在元月晦日消灾解厄的意义也越来越弱,游水赏春反而成为大家过这个节日的主要动机。

谢府的郎君和女郎们在这一日都喜欢结伴去清溪泛舟踏青赏春。

而谢府的长者们,诸如姜氏等人也赞同他们出去走一走。

特别是刘氏,更是决定带着丈夫孩子们去清溪踏青,顺便和哥嫂一家人聚一聚。恰逢这一日又是谢庄休沐,刘氏一提议,他也欣然跟从了。

清溪那一块,历来都是景朝皇族的聚居之地,山青水秀,风景优美。西北边有一条名叫清溪的河蜿蜒流过。

因为是皇族聚居之地,所以一般的寒族庶民百姓是不能进入的,唯有建康城如同王谢一样的一流士族之家的郎君和女郎们才能去那里游玩踏青。

刘氏的长兄刘越是新安长公主的驸马,新安长公主奢华壮丽的公主府就在清溪,长公主和刘越生了一子一女,长子刘隽于前年已经娶亲,娶的是新安长公主祖母庾氏家的女儿庾兴兰,虞兴兰婚后一年多才怀上孩子,产期预计就在今年二月。而幼女刘蝉儿今年下半年就要满十四岁,再过一年她就要及笄,新安长公主两口子如今已经在暗中为宝贝女儿预选王谢等一流士族之家的郎君为婿了。

带领一家人过去清溪踏青游玩之前,刘氏写了张帖子叫手下奴仆先行一步送去长公主府,说明一家人将于何时拜访他们。

因是一大家人出行,所以奴婢们准备的工作都做了许久,等到准备好,一家人纷纷上了刻有谢氏族徽的牛车时,都已经是卯时三刻了。

却说新安长公主接到刘氏一家人要来清溪踏青赏春并拜访自己一家人的帖子后,就也令府中奴仆收拾出地方来,以便一会儿迎接小姑子一家人。另外她还派人打开府门,让人去门前候着,只等小姑子一家人到了就迎进来。

好在淄衣巷离清溪新安长公主的府邸并不远,即便是坐着牛车,大半个时辰后谢家老三夫妻的一大家子也就到了长公主府。

早有长公主府的奴仆在门前候着,一见到谢家的牛车来到,就纷纷上前去帮着车夫将车拉到府前停下,谢庄等人从车上下来后,另外有婢女上前来引领着刘氏等人进入长公主府。

新安长公主曹隆爱和驸马刘越,以及长子和幼女在府中中路的正厅前迎着刘氏等人,往后面的花园中去。在长公主府的后花园中早已经铺设好席榻,侍婢也早就烹好茶等着呢。

曹隆爱亲热地携着刘氏的手笑道:“胜鬓,今日得知你带着一家人要来我府里,我早早命人在后园中设置席榻,焚香烹茶,单等着你们来了,咱们一起说说话,吃吃茶,赏玩春景。老天爷也凑趣儿,你瞧今日的天儿也好,晴空朗日的,虽然还有些早春的春寒,但这日光一晒,那一些些寒气倒让人觉得迎面儿来的风透着清爽。”

“谁说不是,阿嫂,我也是看着今日的天儿也好,所以带着一大家子上你这里来叨扰你了。”

“哪里说得上叨扰,前年,去年,你们都没有一家人一起来,我心甚以为憾事呢。”

“前年和去年十六郎和十七郎都还小,带着出来,甚觉不便。今年三岁多了,自己能走能跑,带着出来,也让他们见识一下春景,疏散疏散也是好的。”

曹隆爱点头赞同,又说:“我家大郎的娘子也要生了,就在这二月里头,故而我没叫她出来迎你们。一是她身子重,行动不便,二是怕她出来吹了风,回头要是受寒,那就麻烦了。”

刘氏拍一拍她的手:“不叫她出来是对的,一家人哪日不能见。这是头一胎,务必小心些,待她生了孩儿,养好了身子,再跟我们相见不迟。”

“哎,胜鬓,遥想当年我们也如同你家七娘和九娘那样大,在元月晦日结伴游玩踏青,可这一转眼我都是即将为人阿婆的人了。真是岁月催人老。”曹隆爱忽而大发感概道。

“阿嫂哪里老,我瞧着依然明艳非常呢,你看,我阿兄的眼睛不是还常常黏在你身上么?”

刘氏忽然指一指走在两人身侧不远处的兄长刘越道。

刘越那时候正和谢庄并肩而行,说着话,恰好往曹隆爱和刘氏这边看了一眼,就这么一眼还被刘氏不失时机地抓住了。曹隆爱听刘氏这么一说,果然也转脸去看,正好碰到驸马刘越看过来的眼神,两口子的眼神就撞上了。

刘氏“噗”一声轻笑出声,那边刘越不知道妹妹为何而笑,也跟着笑了一下,瞧到曹隆爱眼里,竟然觉得脸有些热热的,再加上被刘氏那么一笑,更是觉得不好意思。

于是掐一把小姑子的手臂,道:“偌大年纪还如此调皮取笑于我。”

刘氏打趣她:“你不是感叹自己年华老去么,我要说,即便老去又如何,只要我阿兄的眼里和心里依然只有你一个,又何惧哉。再说,谁人不老?不老的只有神仙,可我们何曾见过?”

“是啊,被你这一说,我心甚慰呢。走,我们去坐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