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她的想法,哪有男人的身边儿,夜里头能缺了一具热乎乎柔腻腻的女人身子来。这薛氏虽好,但到底怀着身子,想来王爷便是心爱,也不好就这时候做了那事儿。可男人,又有几个是能忍得住的?这都这么些日子了,总该去一去别的院子了。
薛令仪正端了一杯菊花饮在喝,闻言搁了那杯子在桌子上,面露出为难道:“实不瞒嬷嬷,昨个儿我原想着孔姐姐也在,她又素来是个温柔性子,王爷能去了她那儿,倒也合适。只是我才提了个头儿,王爷便恼了,将我说了一顿,又骂我越俎代庖,不该管了这事儿。如今嬷嬷又提起来,我这里也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去办?我想着嬷嬷吃的盐比我吃的米还多,见多识广的,自然比我知道得多。若不然您给我出个主意,教教我?”
这话说得李嬷嬷也没了言语,她本就是不敢在曹凌跟前进言,这才怂恿逼迫了薛令仪。原以为是一件简简单单,水到渠成的事情,岂料到竟是这般为难起来。
薛令仪见着李嬷嬷不吭声,只紧紧皱着眉头,眼神闪了闪,笑道:“我听说李夫人极得王爷喜爱,嬷嬷不如在王爷跟前提一提李夫人,想来王爷记起旧日的情分,便去了。”
若是去李夫人那里,还不如继续待在关雎楼,最起码王爷日日都高兴,也用不着耗费了精力,去安抚那动不动就要哭哭啼啼的李夫人了。
见着李嬷嬷铩羽而去,薛令仪重又端起杯子,心说她的耳朵该是有几日清净了。
只是这清净到底也没受用几日,曹凌收拾了行装,又出门去了。
临行前过来关雎楼同薛令仪告别,粗粝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薛令仪细白的脸皮,柔声道:“说是汜水镇那里闹了兵祸,我去看看,尽量快去快回。”又摸了摸薛令仪的肚皮,笑道:“等我回来,许是能有个惊喜送给你。”
这曹凌隔三差五的,就要给她个惊喜。先是一套宝石簪子,后头便是一整套的廊州泥娃娃,竟都是以前在京都做那赵令仪的时候,她喜欢的东西,难为他都知道,还牢记了这么多年也不曾忘却。却也猜不出,如今他口里的惊喜,却又是什么了。
薛令仪微微含笑,抬手轻轻将曹凌的衣领子拢了拢,轻声说道:“刀剑无眼,王爷定要万分小心,明娘和孩子,在家里等着王爷凯旋而归。”
曹凌眼中骤然射出灼热的光来,将薛令仪的手紧紧攥在了手心。
薛令仪忍不住要缩回手去,只是曹凌又哪里肯放了她,依旧紧紧攥着,目光专注且深情脉脉,温柔说道:“你放心,有你在,我必定安然回来。”
再是甜蜜的情话薛令仪也是听过的,只是从曹凌嘴里说出,无端便叫她心里一阵激荡,她不禁抬起眼来,那男人的瞳孔里映出了她的身影,很近,很清晰。
曹凌从薛令仪这里出来,便直接去了前院,后头便带着一队人马,从王府驰骋而去。等着后宅里的女人们知道了这消息的时候,曹凌早出了城门去。
秦雪娥本还没觉得如何,毕竟曹凌素来不同后宅妇人说起前院儿的事情,再则他又来去一阵风,她已经是习惯了的。只是等着知道了,那曹凌走之前,竟是专门去了关雎楼一趟,秦雪娥便不镇定了。
她知道曹凌不喜欢她,甚至是厌恶她,只是她自觉相貌出众,又是秦家出来的姑娘,便是一朝一夕看不到他回转的时候,却总有一日,他一定还会重新回来常青阁的。
就算是后来有了李夫人,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也从来不曾怕过,只要她还姓秦,这武陵王府的后宅里,便只有她能坐在这王妃的宝座上。
只是如今看来,那李夫人所受宠爱,不过是些毛毛雨,这个关雎楼的薛氏,才是如今的心头大患。
秦雪娥坐在妆台前,想着前几日才知道的,王爷竟是给了那薛氏一枚银质令牌,可调动五十人的卫队。且那五十人,竟个个儿都是王爷以往的亲信,不由心中万分嫉恨。
那女人算什么东西,也值得王爷如此相待?
秦雪娥慢慢梳着头发,看镜中的自己面目不断地变得扭曲狰狞,最后她将梳子往妆台上狠狠一扣,说道:“去,把兰嬷嬷叫了来。”她想,那女人到了该死的时候了。
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王府,李春华已经是伤透了心的,闻言也只是怔怔落了一回眼泪,便叫人把四公子曹恩赶紧抱了过去。
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肉墩墩的,粉面红唇,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如清水般澄明,将她定定望着,小嘴里吐着水泡泡。
李春华仿佛寒冬腊月的心情,一瞬间便春暖花开了,笑着拿手指头去点点曹恩的小脸蛋儿,笑道:“瞧我们的恩哥儿,长得可真好看!”说完忍不住低头在那小脸上吻了吻,说道:“我如今可是一时都离不开他了。”
绿萝绿容守在一旁,见此情景,绿萝暗地里戳了戳绿容,低声道:“夫人如今可是大变了模样,一心只扑在了四公子身上,听见了那要命的事儿,也只是静悄悄地落了一回眼泪。”
绿容笑着睨了绿萝一眼,再去看着那边逗弄着四公子,正笑得春花烂漫的李夫人,不觉勾勾唇,心说将梅氏的孩子要了过来养在膝下,实在太好了。
若不是有了这个公子,怕是这阵子王爷只住在关雎楼,夫人就要哭得死去活来。更遑论如今王爷出门去了,竟只和关雎楼的那位薛娘子作了告别。这等待遇,便是当初如火中天的夫人,都不曾受用过呢!
曹凌一走,这偌大的王府后宅,仿佛一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最起码,表面是静无波澜。
这日晨起,薛令仪坐在妆台前,叫如锦去唤了如碧进来,为她梳头装扮。
如碧听了这消息都愣住了,后头还是如锦推了她一把,才回过神来,抹了一把眼泪,急匆匆进了屋里。
屋中一切照旧,满是梨花香的清甜,隔着几重轻薄如蝉翼的纱帐,如碧看见了自家娘子隐约可见的身影,正坐在妆镜前,仿佛拿着篦梳,正慢慢地梳着头发。
刚止住的眼泪重又落了下来,如碧才刚哽咽两声,就被快步走过来的如灵扯了一把。
如灵低声斥道:“你哭什么?好容易娘子叫你了,你这是做什么?”
如碧忙又抹干了眼泪,大喘了几口气儿,小碎步走了进去。
第29章
薛令仪见如碧来了, 便把手里的篦梳递给了她。如碧忙双手接住,走到薛令仪身后,慢慢给薛令仪梳着头发。
上回因着她嘴碎, 说了孔儒人的闲话,后来那孔儒人走了之后, 娘子却怎么也不肯她再进屋伺候。便是平素在院子里,也不肯给她一个眼神。好容易今个儿叫了她来梳头,如碧心里实在是欢喜极了。
薛令仪透过铜镜安静地打量着如碧,看她眼圈红红, 身量仿佛也纤瘦了几分,心里生出些许不忍,只盼着这丫头得了这几日的教训, 以后能变得稳重些。
等如碧梳了头, 出去给薛令仪端早茶,薛令仪叫了如灵过来,细声说道:“私底下你需得再训诫如碧一回,她那性子若是不改,迟早是要惹出事端的。”
如灵忙低声应了, 抬起头来,双眼里蓄满了感激, 等着走到无人处抹了一把眼泪,娘子她,到底是个念旧之人。
转眼又是五六日匆忙而过,这日薛令仪收到了周嫂子的传信, 只说去往红柳镇的那几个江湖人有信儿传来,说是交给他们的事情,已然有了眉目。而春桑这里也有了好消息传来, 只说派去相助的人他们已经打了照面,用了些银子下去,果然探听出了一些可靠的消息。
薛令仪只觉满心欢喜无法言喻,捧着那两封信从头到尾看了好几回,末了,将丫头们都遣了出去,自己躲在无人的卧房里,悄无声息地痛哭了一回。
天气愈发炎热,曹凌又不在,薛令仪挺着肚子每日都懒洋洋的,也不肯出门,只呆在关雎楼里,同如灵几个或是说说话,或是练练字。日子虽寡淡无味,却也过得舒心自在。
这一日本是无事,只是梅氏跟前的连翘却是拿着帖子忽然登门拜访,说是梅氏置办了一桌子酒席,想要薛令仪赏光,去凑个热闹。
薛令仪将帖子搁在一旁的如意小圆桌上,问道:“你家娘子好些吗?”
连翘躬身站在下方,闻言忙回道:“好多了。”又道:“当初娘子慈悲,点醒了我家娘子,我家娘子感激,故而摆了席面,略表一番心意。”
薛令仪想起梅氏生子之后的癫狂,心说若是点醒了,又哪里会闹成那个样子,笑了笑说道:“你家娘子言重了,我也并未帮上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