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云生想着范舟可能的悲痛欲绝,心里不禁生出了几分兴奋,又说道:“若是范舟起了报仇的心思,记得叫人在旁好生协助。但是有一点,不可叫他真的伤到了那女人。”又哈哈笑道:“那女人害死了他婆娘,让他失了亲人,叫他害死那个傻小子,也算是报了仇了。”
常青阁里,秦雪娆已经得了秦相捎去的消息,她目光沉沉望着窗格,心里有些不安。没想到,那薛氏出身竟也不差,竟是那个赵三爷丢失的女儿。
茯苓看秦雪娆脸色不好,端了碗清茶搁在案几上,轻声问道:“王妃可是有了难处?”
秦雪娆回过神来,将信纸折起,叹道:“你可听说过京都的赵三爷?”
茯苓想了一回,摇摇头道:“没听过。”
秦雪娆说道:“那可是个人物,先皇在时,便对他极是宠爱。后来皇上继位,他因做过皇上的伴读,圣宠更胜。只是他嫌恶官场,不愿为官,可凭着皇宠在身,京都里也少有敢惹他的人。听说王爷当初在京都为质,很是受了他的照拂。”
茯苓点点头,但仍是一脸莫名,不知道这个赵三爷同王妃的不快,又有什么相干。
秦雪娆瞥了她两眼,叹道:“这个赵三爷,是薛侧妃的父亲。”
茯苓一愣,立时明白过来。若是有了这么个靠山,那以后这个薛侧妃,岂不是要在王府里头横着走了。
秦雪娆抚了抚额角,不愿意再想这个心烦事,随口问道:“张夫人的病情如何了?”
茯苓一怔,忙回道:“奴婢问过王太医,太医只说没甚大碍,慢慢调养便是。可瞧着张夫人的模样,却仿佛病入膏肓了一般。”
秦雪娆沉默片刻,起身道:“去看看!”
观星阁里,张文芝瘫软在床榻上,很是有些气喘不定。她这病来的突然又蹊跷,缠绵多时又不见好转,想起前阵子她送往京都的密信,张文芝不禁起了疑心。莫不是王爷授意,她才会缠绵病榻,不得好转。
心里一阵惊恐,张文芝想起死得不明不白的前王妃,不禁将胸前的薄被紧紧揪了起来。薛氏那件事在京都闹得厉害,听说很是惹了皇帝的不满,若是王爷总不肯放弃薛氏,不定还要因此受罚,备受牵连。
张文芝沉默地看着锦被上银丝绣成的富贵牡丹,心中渐渐生出了悔意。这事儿她莽撞了,虽然她出身慈安宫,可如今她在王府地位稳定,又何苦还要蹚进这里的浑水。可想起当初太后对她的恩德,张文芝又觉得自己没做错。她虽是嫁进了王府,可她的主子,始终就只有太后一个。
等着曹凌从京都回来的时候,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薛令仪挺着大肚子立在门口迎他,她已经快要生了。
曹凌风尘仆仆,还没来得及沐浴换衣,见着薛令仪笑道:“你等在这里作甚,赶紧进去!”又道:“叫人去备水,一身的尘土,我得好好洗洗。”
薛令仪转眸看向红莲,红莲忙点头应下,退后两步转身去安置了。
曹凌瞟了那红莲一眼,笑问道:“这丫头可还堪用?”
薛令仪笑着同曹凌一同进了屋里,说道:“王爷赏赐的丫头,哪里能不堪用?真真是极好的。”
如碧跟在后头听着,很是不忿儿地撇了撇嘴。
自打如灵去了周家庄,娘娘身边儿的第一人儿便成了她,虽然如尘如星很是机灵,可她们到底是李嬷嬷安排在娘娘身边儿的,始终隔了一层。若不是后头来了红莲和红袖,如今这关雎楼里,还不是听她号令。
红袖悄无声息地睨了如碧一眼,然后转回眼珠子,继续当她的木头人儿。这么个心思外露的憨丫头,怪不得红莲说道,不足为惧。
曹凌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悄悄打量对面女人的神色,见她神态安然,仿佛并不知道外头的任何消息。将茶碗搁下,曹凌沉默片刻,还是没敢把赵世荣也跟着来了的消息,告诉给她知道。
可赵世荣却是急不可耐,在玉堂斋转了一圈后,就非要往后宅去。
马进忠赶忙拦下,笑眯眯道:“三爷留步,王爷走的时候交代了,只能王爷那里传来了消息,三爷才能去和娘娘见面。”
赵世荣很是不快:“我偏不听。”说着就要走。
马进忠忙小碎步跟上去,继续笑道:“娘娘马上就九个月的身子了,三爷为着娘娘着想,还是在玉堂斋里安心等着吧!”
赵世荣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他从曹凌那里知道了,明娘她并不愿意同他相见的。两个肩头很是丧气地耷拉了下来,赵世荣转身回了玉堂斋,很是闷闷不快。
屏风后头陆陆续续地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花声,薛令仪坐在长榻上,目光空洞地看着高花几上正开得艳丽的翠菊。
虽然曹凌的神色瞧着还好,可方才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却总是带了些闪烁和不安。薛令仪心里也渐渐跟着忐忑起来,如果曹凌最后决定放弃她,将她送去了庄子,那么她以后的日子,要该如何呢?
心里隐隐作痛,薛令仪垂下长睫,有些疲倦地靠在引枕上,慢慢合上了眼睛。
自从做了薛令仪,她便一直随波逐流,跟浮萍一般随遇而安。她目睹了娘亲为情所困,因情而死,她自己也是被人背弃过的,当初都想好的,此生再不会动心的。
薛令仪抬手覆在眼眸上,指端微动,沾去了眼角溢出的泪痕。心里的酸涩愁苦犹如波浪一般涌上心头,不知所措的感觉,渐渐浮上了心头。
第64章
曹凌洗漱后换了一身干净舒爽的衣衫, 摆摆手叫伺候的小厮退下,才慢条斯理踱步出去。薛令仪此时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神色,抬头见着曹凌出来, 向他甜甜一笑。
若是往日,曹凌见着这样的笑容, 只会觉得心里溢着甜味,浑身上下都是说不出的松快,可今个儿却是不一样,他心里沉甸甸的, 总是觉得不安。
薛令仪很快就觉察到了曹凌的分心,方才生出的不安,如今又搅合得她心神不宁, 只是她已经下了决心, 眼下的日子,且先过一日说一日,至于以后,事到临头了,又再说便是。
于是薛令仪也不多问, 只装着若无其事,同曹凌说起了曹贞素日里的趣事。
曹凌回来还没瞧见过曹贞, 笑道:“贞娘哪里去了?”
薛令仪笑道:“前阵子张夫人一直缠绵病榻,这几日好了些,玉珠才有空出来逛逛,羽哥儿和贞娘素来喜欢玉珠, 几个人一道儿往花园里去了。”
听见张文芝的病情竟是有了起色,曹凌眉峰微皱,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是去京都前安排下去的, 他的后宅里,容不下这等吃里扒外的。
张文芝若是争宠,到底没伤了性命,曹凌看着曹玉珠的脸面,还能忍了她,可她一心都是想着慈安宫,入府这么些年了,玉珠都这么大了,竟还背地里冲他捅刀子。难道他不知道,太后的心里,一心只想着潭王以后能做了皇帝,还有他母后——
曹凌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他母后当初去得蹊跷,听说这档子事儿里头,也没少了当今这位太后的手笔。
薛令仪没察觉曹凌的异样,又笑道:“羽哥儿如今会写字了,话也能说顺畅了。”
曹凌面露惊喜:“果然?”
薛令仪点点头:“妾身送他去了学堂,原也没想着能学会什么,只是想着整日里困在妾身身边,不如出去多见见人,倒是歪打正着,可被妾身高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