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2 / 2)

薛令仪点点头,落下了车厢的帘子,靠在车壁上,想起她娘死前给她说的那些话。不许恨,不许怨,更不许报仇。罢了,娘都死了,她不愿意忤逆了娘的遗愿,叫娘地下有知,不得安宁。

眼下她要进宫做皇妃了,想那罗氏知道了这消息,必定是要终日惶惶难安,待她时不时传了那罗氏进宫一叙过往,就叫罗氏活受罪,整日里战战兢兢难以安生,岂不是比一刀杀了她更解恨些。

那城阙瞧着是近了,可还是走了很久,直到半下午,才到了城门口。

赵世荣一眼就看见了一身常服的曹凌,正背手在城门前等着,当下唬得不轻,驱马上前敲了敲车壁:“皇上来了。”

便是薛令仪往京都赶的路上,曹凌登基称帝,改年号为正安。

薛令仪惊诧下忙撩开了窗帘子,远远看去,果然是曹凌正在城门前。

说心里不欢喜那必定是假的,曹凌才登基,必定是国事繁忙,可他竟是抽空过来接她,她如何能不感动,又如何能不心动。

曹凌也远远看见了马车,唇角溢出笑来,叹道:“她终于来了。”

这京都于他而言,实在是冰冷,又实在是令他心累疲倦。以前赵三爷还在的时候,他每日都要去那里喝碗茶,也不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听隔壁院子里,少女清脆婉转如黄莺的笑声,一阵一阵的传了过来。那时候他备受皇帝猜忌,日子过得灰暗凄楚,那管如金似玉的嗓子,仿佛一抹灿烂艳丽的颜色,温暖了他冰冷的生命。

曹凌制止了赵世荣的请安,低声笑道:“朕是私服出宫,爱卿莫要声张。”说着扶着车壁一跃而上,撩开了车帘就弯腰走了进去。

红莲红袖等人已经匍匐在地,曹凌说道:“你们都出去吧!”

等着车里空无一人,只剩下他们二人,曹凌上前将薛令仪拥入怀中,叹道:“你这死丫头,当初如能孤身入敌穴,岂不知我会担忧吗?”

薛令仪的鼻尖满是龙涎香的陌生味道,她有些不安地伏在曹凌的怀里,莫名的,便紧张地不敢说话了。

他是什么意思?薛令仪担心地想,秋后算账吗?都道是伴君如伴虎,眼下他不是王爷了,却是个君王,那她呢,还敢像以前一样的肆无忌惮吗?

薛令仪情不自禁揪住了曹凌前襟的衣料,她心里很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第77章

薛令仪异样的安静引起了曹凌的察觉, 他轻轻推开她,却见她长睫微垂,没有了寻常时候瞪起眼睛的不驯, 倒多了几分温顺和柔和。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曹凌轻轻捏住了薛令仪的脸,笑道:“你以前可不这样的。”

薛令仪仿佛才找回了自己的舌头, 轻声道:“那臣妾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曹凌哼了一声:“嚣张,跋扈,无礼。”

薛令仪抬起眼皮,面前的这个男人, 虽然陌生,却又是那么的熟悉,她情不自禁找回了从前的感觉, 瞪起眼嗔道:“既然臣妾这般不好, 王,皇上又何必理会臣妾呢?”

曹凌含笑点点头:“这就对了,就是这个样子。”说着又将薛令仪揽在怀里,温存了一会儿,忽然不轻不重在她的腰肢上捏了一把, 语气说不上阴冷,却也谈不上温和, 淡淡道:“这是最后一次由着你的性子放肆,再有一次,绝不轻饶了。”

薛令仪只觉得呼吸一瞬间停滞了,然后缓缓点头, 应道:“知道了。”

马车行至一半的时候,便有羽林卫加入了进来,街道上来往的民众皆已经清理干净, 只听得马车声和脚步声徐徐响起的声音。

曹凌忽然撩开帘子指给薛令仪看:“你瞧,那边就是皇宫了。”

高大巍峨的城墙透过小小的窗格映入眼帘,薛令仪心中一阵忐忑难安,她这半生坎坷不宁,后半生怎么也没料想到,竟是要在高墙深院的皇宫里度过了。有些许的不安,有些许的期待,薛令仪轻轻靠在曹凌身上,只觉得满心的忐忑难安。

这厢薛令仪入住关雎宫不提,赵府的某处院落里,赵世荣的正妻罗氏坐在圈椅上,正神色紧张地问道:“今个儿皇上接进宫里的贵人,真是那贱人的女儿?”

下首立着位老嬷嬷,立时小声道:“果真是的,赵三爷跟在后面一路随行,小的已经打听过了,真的是三姑娘。”

罗氏立时否认:“哪里来的三姑娘,她姓薛,又怎么会是咱们府里的三姑娘。”

老嬷嬷没吭声,只是小心翼翼地束手站着。

罗氏心里纷乱如麻,刘氏当初一心求死,直接撞死在她的面前,她一时心乱,就心软放了刘氏的女儿。后来后悔也来不及了,幸好那小贱人不曾返京,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这才慢慢放下了心事。以为她早死在了外头,竟是没料到,如今不仅回返京都,竟还做了新皇的宠妃。那死妮子,以前在京都的时候就厉害得不行,最是一个恃宠而骄的贱人,如今进了皇宫成了宠妃,若是她起了报复的心思——

老嬷嬷觑着罗氏满脸的慌张不安,忧心道:“夫人,那位,那位贵人,不会因着以前的事,回头报复咱们吧!”

罗氏立时呲牙:“什么贵人,不过贱人一个。”

老嬷嬷瞧着罗氏的模样,皱眉劝道:“夫人,老奴知道夫人心里恨那刘氏,可眼下刘氏已死,刘氏的女儿却成了新皇的宠妃,她若真是记着以前的仇恨,动一动小手指,咱们便要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夫人和三爷自来不睦,三爷若是知道刘氏的死因跟咱们有关,怕也不会向着咱们的。”

罗氏抿着唇,一脸不忿:“那又如何,她虽为宠妃,可我娘家也在朝为官,再说我的哲儿如今在宫里当差,是为三品带刀护卫,为新皇赏识。我的令环,令如,也都嫁入豪门。我不怕,她为宠妃,却背无娘家依仗,她不敢动我,不敢动我的。”

要真是如此,那就好了。

老嬷嬷拎起水壶倒了一碗茶奉给罗氏,罗氏接过来捧在手心,默了片刻后,一饮而尽。

皇宫城内,薛令仪瞧着关雎宫三个硕大的鎏金大字,抿唇笑道:“这里原先是寿仙宫吧,这可是个好地方,听说离皇上的清心殿最是相近,以前的娘娘挤破头皮都想要住进来呢!”

曹凌背手轻笑:“你就不必挤破头皮了,若是淌了血,朕可是要心疼的。”

真是油嘴滑舌,薛令仪正待说话,身后却响曹贞的呼喊声,顿时笑道:“孩子们来了。”

曹贞已经带头儿冲了进来,见着曹凌面露欢喜,高喊了一声:“父王。”便奔上前跳进了曹凌的怀里。

曹凌忙抱住,薛令仪在一旁皱眉嗔道:“叫父皇。”

曹贞不知所以,但是还是乖乖叫道:“父皇。”

薛令仪又去拉扯曹贞:“赶快下来,给你父皇行礼。”

曹贞立时哼唧了一声,将头埋进曹凌的脖颈处,娇声娇气道:“父皇,贞娘不要下来嘛!”

曹凌腾开一只手拉开了薛令仪,笑道:“不妨事。”又将曹贞扶起,笑着点点曹贞的鼻子:“你这丫头,最近可有好好听话?”

曹贞连连点头:“贞娘可乖了,就是想念父,父皇,夜里总睡不着觉。”

薛令仪“扑哧”笑出声来:“每天就你睡得早,睡着了叫也叫不醒,还睡不着觉,真是什么话都敢胡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