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嫡母为小弟的事,很是忧心。小弟犯了事,按律是要被流放的,从此家中可就清净不少了。不过也不打紧。”周逊缓缓道,“想必不久之后便会有另一个孩子来弥补家里的空缺,父亲这些日子忧心过重,也可以为此展颜,好好热闹一番……”
“你说什么!”
周母听见他意有所指,闻言就连脸皮也绷不住了:“你知道了什么?你看到了什么?你……”
“我虽然是回来分家产的,不过要分的也不过是砖瓦墙屋,和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周府中的摆件,我是一样也不会动的。”周逊悠然道,“嫡母防了我许多年,防着我分薄周采那份,有空在这里狺狺,不如回去清点清点家中的摆件,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东西——尤其是陪嫁、又或女子的饰物之类的。我记得嫡母可有不少漂亮的簪子?数目可还对?”
周母气血上涌,浑身发抖:“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可惜嫡母防微杜渐了一辈子,却唯独没防成自己最该防备的人。”周逊行了一礼,“今日招呼算是打过了,也请嫡母好自为之——至少,活到明年春日。”
周逊转身便要走,周母白着脸追上他:“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周逊皱了皱眉头,见那人的手抓在自己的手臂上。周采连忙追上道:“娘!放手!”
“你!你也同我对着干!你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周母恼极了,连自己的儿子也骂了起来,不自觉地便说出了最伤人的话来,“叫你好好扒着皇上,如今让人给抢了先,你这个没本事的东西,从小我是怎么帮着你的?我让你事事争先,我早早替你按着此人,偏偏你不争气,临到大了,连男人也绑不住!你有什么用?你有什么用啊?”
那声音一响,周采浑身一震,眼眶便红了,手也随之放开。
他低下了头。
——这下算是母子离心了。
周逊冷眼看着他们吵闹。周母发了这一顿脾气,自知无言以对,捂着脸哭着离开了。叶家族长在此处看了两人一眼,在看见哭着离开的堂妹,最终是尴尬地摇摇头,退了出去。
隔着长长的大堂,周逊一下一下地抚平袖子上的褶皱,与周采,隔着半月的时光再度对视。
大堂内便只剩下了周逊和周采两人。见已经没有人留下,周逊寻了处椅子坐下。
他早看出周采有话想对他说。
周采低着头,半晌才抬起了红着的眼眶。他对周逊笑了笑:“你很得意吧?”
周逊反问他:“你说呢?”
他对着堂下红着眼眶的周采道:“如今已经无人在此,你也不必做出泫然欲泣的样子来。”
“是么?”周采缓缓抬起头来居然还笑了笑,他的眼睛依然红着,还有方才的泪水在其中充盈,此刻却道,“那罢了,我原本想着你或许会同情同情我呢——那便不做这些无用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