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周逊许久之后只是轻声说了一句话。
他说的那句话是:“那你姐姐开心么?”
“开心与不开心,那又如何呢?我姐姐本来就该嫁给他。这就是我姐姐的命。”严嘉像是早就知道周逊会问这句话似的,低声道,“既然是命,那么开心与不开心又有什么分别呢?”
“那你开心么?”
这句话像是石子打入湖水。严嘉的睫毛,动了动,姿态里多了几分警戒:“你想说什么?”
“你如果开心的话,就不会如此大费周折地跑来这里,对我说这样的话。你在期待什么?严嘉?你将周采即将返程的消息透露给我,你知道我和他之间的纠葛……你在期待我做什么呢?”周逊道。
他那句话仿佛将严嘉自己也埋在心底里、隐藏在兴师问罪下的小心思血淋淋地剖了出来,严嘉向后退了两步,惊悚于他的敏锐,并极度忌惮地看着他:“我没……”
“我只是想起一年前的你了。一年前,你在墨苑,你要替你因出嫁而抑郁的姐姐去找一本书来。为了那本书,你一个人跑了很远的路。那时候你不如如今这样时常随着父亲出入上流场合,你跑在路上,就是跑在路上,靴子上粘得不是香粉,而是泥巴。那时候你知道你的姐姐不情愿,你也能对你最崇拜的父亲,去说你不愿让姐姐出嫁。我记得那时的那个少年,尽管他当时还只是个白身,而不是什么状元或探花。而你呢,严嘉。”周逊淡淡道,“你还会梦见他么?”
“你又打算说什么?你又打算挑拨我和我父亲之间的关系吗?!”严嘉厉色道。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厉色,到底是因为心中的愤怒,还是因为……恐惧。
“你已经有功名在身了,严嘉。我曾经见过一个少年,他有过和那时的你一样没用的时候。不同的是那时你面对的是你的父亲,他面对的是一个家族。我知道那个少年后来终于熬出了头来、仿佛能衣锦还乡,可他唯一能做的,却只是亲手挖开他母亲的衣冠冢,而不是去拥抱她。他那时只是一介白身,而严嘉你不一样。”周逊说,“从前你没有功名在身,没有人会去听你说的话。你只能在那条街上不断地跑不断地找,不断地替她找一本书。可现在,你不一样了。”
“你到底……”严嘉的声音微微发着抖,“你到底想……”
周逊再次抬起眼来看他,他的眼珠很黑,像是能看见一个人的内心深处。他轻声道:“殿试见。”
“殿试……见。”
周逊离开了。
他转身走时,听见了身后有伞落地的声音,可他没有回头。小多跟在他身边,小声道:“公子……”
“怎么了?”
“您刚才看上去……”
真像个蛊惑人心的魔鬼。小多默默地把这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周逊笑了笑,他像是知道小多要说什么,却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他说:“比起这个,咱们还是快些回府里吧。”
“回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