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个世界(12)(2 / 2)

吃不饱穿不暖在那头儿是正常的事儿。

平时将士守城尚且吃不饱,你现在让他们打仗?

就算是劫掠民众,哪个城的百姓家中存粮,能供得起十几万大军的口粮?

纵然是有,顾翊这么干,就是坏了人心了。

——六皇子府议事这会儿,边关的消息已经一道跟着一道传过来。

吴起城破,守军归降。

这消息叫人眼前一黑。

但要李成业这位属臣来说,这城夺得轻而易举,不是坏事。

顾翊的檄文,生生气晕了皇帝,朝中无人敢言,私下却都有渠道知道写了些什么,不少人看得心有戚戚、心生同情,可想而知边关那些将士看了是个什么心情。

但你顾翊能这么夺一座吴起,能接着如此夺其他城池吗?

你说是皇帝逼反了你,你说他是无道昏君、祸害天下。

但你呢?

你的兵没有粮,你不祸害天下吗?

只要——只要叛军烧杀抢掠,血洗了一座城,再之后,再也不会有士兵被他的檄文与控诉打动。

皇帝多疑,所以叫常驻在外主要的武将家眷都呆在京中。但小兵没这个待遇。

不少士兵,除了被征调的,都是当地或者附近的军户。他们的家小,就在城中。

你顾翊洗劫了一座城,就是告诉他们——

绝不能开城门。否则就是家破人亡。

到时候,守军也不像是吴起的守军那般猝不及防,早早坚壁清野,仗着城池坚固,不给叛军一颗米,你顾翊的兵还能那么好打?

就算你是战神,一个又一个城池,一场又一场硬战。

早晚疲惫不堪。

而京中,还有十几万人等着呢。

属臣说了所想,李成业的怒火才平息了些许,冷声道:“如此也就罢了。给我盯着,等顾翊败了,那十几万兵我们设法控制在手中。只是这次,我那几位兄弟必然也都盯得紧,你们回去给我都仔细想主意。”

“是!”

.

想到这一点的,自然不会仅有一个六皇子府上的小吏。

朝中,文武百官议论不休,都在争怎么办:

是讨伐叛逆?还是安抚分化?

若是讨伐,谁人为将?若是安抚,许以何等条件?

这些争论一时半刻没个结论,但有一点确实很容易决断的:

在所有人一致同意下,皇帝下令严禁各地给顾翊军供应一粒米一根草。

如此一来,就算顾翊的边军勇猛善战、逢城必克,而皇帝之后派去的援军救援不及,叫顾翊拿下肥沃的关中平原,也要考虑到此时节方才初秋,北方地寒,南方此刻已有大片熟稻供人收割,而北方却还不是收成的时候。

就算叛军拿下关中,又何来补给?

朝中安稳下来,都道,顾翊此人,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

可能不这么想的,就只有夏翊了。

哦,还有一个人,叫檀九章。

当军需官又一次找到大将军抱怨粮草不足——准确来说,即将告罄——的时候,他看到他们的大将军露出了一个带点狡黠意味的笑容。

这是一个令人感到些许陌生的笑容。

所有的边军——现在是叛军了——都习惯他们大将军说一不二、威严刚毅的模样。但这个时候,看到这个笑容,军需官恍惚想起来,他们的将军也才二十几许。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这样的时候,他怎么笑得出来?

“明晚亥时,带着你手下弟兄,来营中找我。”

夏翊勾了勾嘴角。

“——比你想的,多得多的粮。”

……比他想的,多得多?!

军需官有那么一刻,都怀疑夏翊在说胡话了。

军队嚼用是个天文数字,一个兵一天就能吃个两升米,10升1斗,10斗1石。这么一来,十万大军一个月怎么也得吃掉个六十万石。

还不要说最近大军不断收编沿途溃败或主动投来的朝廷军,还有路过地方的青壮。

军需官琢磨着怎么也得来个七八十万石粮食,军队行军才稳妥安稳,就算有个一时困难也不愁。

比他想象得还多?

九十万?一百万石?

将军这不是发癔症了吧?

然而夏翊就叫他次日晚间来。

军需官满腹狐疑地回去了,第二天到了时候,叫上十几个兵,跟他去主将大帐。

谁知到了门口,被那个叫柱子的小厮拦了。

“将军……现在有事。”

柱子脸绷得紧紧的。

他不擅长撒谎,说这一句,面皮就在作烧。

他家将军是有事。有的这个事吧……

却很让他柱子不晓得怎么讲。

半个时辰前,有个鬼鬼祟祟形迹可疑的男人游走到军营附近。还在外围就被哨兵看到,正待按住,那男人掏出怀中一枚玉珏,言说是大将军派去征粮的。

哨兵不敢擅专,层层报上来,一直到了柱子这里。

他问了将军,将军叫把人带进来。

——吩咐的时候,表情还挺平静的,只有一丝微微的喜色。

柱子很理解,他也知道现在军中“粮荒”的事儿,被将军靠着赫赫威名镇住了,没闹出乱子,但到底消息渐渐有些流传,底下人指不定想什么。

现在要真是有了粮,就好办了。

他把人带进来,谁知才和将军打了个照面,将军脸上礼貌的笑容就换成了错愕,紧接着是惊喜。

将军整个人抢上两步,抓住了来人的手,脱口叫了一声“九章”,紧跟着就叫柱子出去,不要再进来。

柱子有点不放心。

他打小给他们将军做小厮的,从不认识一个“九章”,未免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有问题,出去是出去了,也不敢违反军队的规矩贴在营帐外头偷听,但到底屏气凝神时刻关注。

野外行军,帐子不比将军府,隔音自然弱了一些。

好在将军有军队里养出的警惕性,里头两人说话声音极低,只能听到动静,听不到说了什么。

柱子放下些心,站在外间不动。

谁知过了一会儿,脸色就渐渐诡异飘忽起来——

里头……里头含含糊糊,传来的却仿佛变成了呻-吟与喘息?

将军……将军和那个劳什子“九章”?!!

……等、等等?!

怎么听起来,呻-吟的那个,比较像是他家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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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子:感到惊恐,感到孩怕,感到头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