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都可能因为富贵荣华,七情六欲还有长久的时间而动摇,唯独穆华翎不会。
殷太后信任她一手教养长大的女儿穆华翎,并以此为骄傲,相信她会完成这个计划。
穆颐坐在了冰凉的地上,毫无天子之相的随意,惨然笑道,“若是我们生在平民之家,也许会比现在过的轻松幸福。”
也就不需要承担这么多的东西。
萧函也没有继续端坐着,同样散漫地席地而坐,一手撑着下巴认真道,“皇兄想的怕是有些天真,若是生在平民之家,三国鼎立,天下亦不太平,战乱横生,我们也避免不了,更不用说徭役赋税,天灾人祸,寻常百姓想要平安度过一生何其难。”
“我们贵为公主和天子,可以锦衣玉食,位高权重,呼风唤雨,又是多少人羡慕不来呢。”
萧函站起身来,轻轻笑了起来,“上天亦不生我愚且钝,聪明才智我都有,既有这样的能力,又有如斯地位,我怎能不问世事,只图荣华享受过此一生呢。”
“皇兄或许觉得辛苦,但我只是想告诉皇兄,华翎从不悔生于帝王之家。”
第72章 谍者公主
穆颐听了她的话后, 微微呆住了。
萧函缓缓起身, 也不顾席地而坐被压得褶皱的繁复裙摆, 这是原主的心声,何曾有嫌弃过自己这个公主活得累, 过得无法随心所欲呢。
这是一个国家公主天生赋予的使命和责任。
穆华翎深爱她的母国,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职责和强烈的爱,高于自己的生命和感情, 不曾有任何退缩过。
也不需要有人怜惜和误解。
无论是她喜欢过的司徒怀箬,还是她至亲的皇兄。
萧函或许比任何一个人更能理解原身的心情,也愿意站在她的立场上说话。
至于穆颐, 他能想明白最好,若还是这般, 萧函也不会再管他。
萧函能体谅理解他年幼继位面临诸多变故, 骨肉分离, 危机四伏,这些年来在天子之位上的不如意, 种种痛楚, 连与至亲之间都无法坦诚相待。
但的确如殷太后所说的,他眼里的东西太少, 只看到皇位上的孤高寂寞, 只念着手足亲人的生死安危。
穆颐看不到天下三国之间的暗潮涌动, 战事一触即发,看不到荣华权柄下的千千万万北殷百姓,国家兴亡, 也许只在一瞬之间。他还没有成为一个真正合格的君王天子。
萧函走出殿外,阿蝉快步走到她身边,脸色难得出现严肃与焦急,“殿下,太后晕倒了。”
……
这本是一个与往常无不同的早朝,天子没有上朝,北殷的一切日常政务都由殷太后独立裁决,百官例行上奏折,谁知摄政太后在朝堂上忽然一个眩晕便一倒不起,。
这对一心想要太后还政于天子的律相派系,无疑是个惊喜,原本他们还想行险招串联朝政百官,军中部分将士一同逼宫,兵谏太后放权,退居后宫。现在就不用这么冒险了。殷太后病倒还不到两个时辰,言官御史们已经拟好了奏折,上书谏言,太后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应在宫中静心修养,不再劳心朝政之事。
相府,
听完从宫中探子传回的消息,殷太后久久未醒,现在太医院的人都在太后宫里日以继夜的守着。
律相心中得意,命继续探听宫中风吹草动之后就挥退了手下。
“太后真的病倒了?”律相夫人面色微微激动地问道,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丈夫的打算,律相夫人一直都是知道的,不让也不会将小女儿清月留在闺中,迟迟未提婚嫁之事。拖到现在不就是因为摄政太后独揽大权,担心她会阻碍女儿入宫。
现在殷太后病倒了,这阻碍自然也就没了。
律相嘴角带笑,一抹精光闪过,“太后长年勤于政务,事无巨细,自然劳心劳力,损耗凤体。”
“本相已经上书陛下,朝堂不可一日无主,天子当亲理朝政。”
天子年纪尚轻,又多年来都没上过朝,等到早朝政务诸事决议,还不是得全部仰仗他这位丞相大人。他想独揽大权,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律相又对夫人道,“你也陪清月多说话,给她透点话教教她,待老夫寻个好时机,让她与陛下见上一面,再提入宫之事。”
律相夫人眸中异彩连连,那她以后就是皇后母亲了,这可比丞相夫人更为荣耀。同时也想着一定要好好教导女儿,她女儿本就生得花容月貌,只要再多多学会一些心机手段,入宫后定能尽快笼络住陛下,诞下太子。
然而律相和依附他的众多官员还没高兴多久,早朝的大殿上出现了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人,华翎公主。
就坐在殷太后原本听政的凤座上,按理说应该是垂帘听政,但新帝继位时年纪尚幼,镇不住朝堂百官,殷太后直接就让人撤下了遮隔的帘子。
见识过殷太后是如何狠辣处置叛乱的宗室逆臣以致于血流成河后,百官也不敢有什么异议。
萧函坐在上首,便可将下面百官朝会尽收入眼底,一览无余。
手握生杀大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便是如此。
旁边立着的内侍宣太后懿旨,“太后有令,若她有何意外,不能裁决政务,就由华翎公主代为监国辅政。”
萧函不算摄政,应该说是监国,但这依旧在北殷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让一个未出阁的公主参议朝政,何其荒唐。”
“简直胡闹,太后是昏了头么。”
萧函面带微笑地看着下首的百官,一个个都记在了心里的小本本上,等着清算。
“闹够了么?”
难得上朝一回,坐在龙椅上的穆颐脸色沉沉地站了起来,俯视着底下的百官,“此事乃是朕同意的,尔等还有什么异议。”
他目光冷厉,扫过一圈,看的每个人都不敢直视,“还有,是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敢对公主大放厥词,敢指责当朝监国公主。”
一年青官员面色微红,情绪激烈,似是一腔热血,“朝政大事自有天子和朝臣商议,监国重任,何须托付一后宫女子身上。此事关乎北殷社稷,臣等不能不说。”
朝堂这些官员在雍都享受着荣华富贵,对国家大事指手画脚,每日为争权夺利互相攻讦。而他的皇妹却要为北殷社稷忍辱负重苦心孤诣近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