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顾真那般珍爱图翎,而眼下图翎亲手送给云顾真的涂微紫印却在朗禅手中,除了是在云顾真死前从对方手中夺去的,再无其他可能。
朗禅不作声。
闻瑕迩阖上眼,再睁眼时眼中已泛出愤怒红意,一字一句道:“你从一开始便在算计我,自我复生、自我从禹泽山回到冥丘,冥丘中去到我家里的黑衣人,根本不是孤星庄的人,而是你的人。你故意让他们携带孤星庄的武器在我面前露出马脚,诱我去孤星庄见到云杳,发现这些年阮烟对云杳所行下的恶事,你要我亲手帮你除掉阮烟这颗心头大患……”
他深吸口气,不知又想到什么,捏着涂微紫印的手又紧了几分:“阮烟想用我的命换我弟弟的命,你替他铺好路将我引到孤星庄,他自是不胜欢喜。可你又怕阮烟向我吐露出关于你的一星半点,让我发现端倪,不仅易容亲自去到孤星庄,还在我进入阮烟识海之际,特意在之前篡改了阮烟脑海中与你的过往。”
“这样一来,看到阮烟识海中记忆里的我只会将所有仇恨的矛头对准阮烟一个人,你独善其身。而他二十年前替你做过的恶事,也因为他的自殁全部烂在了肚子里,无人再知晓。”
闻瑕迩低笑了两声,“说起来,即便阮烟不自殁,你也会暗中出手杀了他。为了保住你的宫主之位,为了保住你如今在修仙界的赫赫盛名,他非死不可。而为替云杳报仇的我竟成了你手中一把,任你摆弄的剑。”
他睨着朗禅,面含嘲弄:“朗宫主,我闻旸甘拜下风。”
心思之缜密,手段之狠厉,揣度人心之确切,将他一手玩弄于股掌之间。
恐怕就连后来迟圩寻到云顾真的身世,在冶楼中等待云顾真的乌苏,也和朗禅脱不了干系。
闻瑕迩掂了掂手中的涂微紫印,神情看似平静,心内却已不知掀过几回惊涛骇浪。
朗禅听他讲完一番由一枚涂微紫印引发的推测后,沉默良久,说道:“若非阮矢,你我如今不该是这番景象。”
若没有阮矢之前告诉他的一切,闻瑕迩的确不会由眼前的涂微紫印便立刻联想到这么多事。而朗禅此刻的这句话,无疑是坐实了他的猜想。
“为了保全应天长宫宫主之位,你的确煞费苦心。”闻瑕迩淡声说着。
朗禅闻言却是笑了,“这应天长宫宫主之位,我从来不在乎。”
闻瑕迩蹙眉,斥道:“你的不在乎,便是踩着这许多人的尸骨上位!”
“这宫主之位,本来就是我的,我无须踩着任何人坐上。”朗禅噙笑看着他,“阮矢同你说了什么?他说我不是朗咎的亲生儿子?那我便亲口告诉你,我是他的亲生儿子,我身上流着应天长宫朗家的血。”
“是朗咎不分是非曲直,见我母亲与人苟且便杀了她,连一句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留给她。”朗禅说到此,面上笑意渐深,“朗禅亲手虐杀了我的母亲,他放干了她的血,砍下她的四肢和头颅,将她身上的肉用剑割成千百块......而我,当时就在他身后,目睹了一切。”
闻瑕迩望着朗禅那张笑意愈深的面容,紧拧着眉没说话。
朗禅见他神情,脸上的笑意突然淡了下来,“我和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想做的事,和应天长宫没有半分干系。”
“我不想让你知道从前的那些事,是因为我不愿你我二人的关系从朋友变作敌人。”朗禅缓下声来,“阿旸,我需要你。”
下方的数万头颅,仍张合着嘴不断发出嘶声,怪异诡谲,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哀凉。
闻瑕迩已无力再和朗禅争辩其中是非黑白,“你有何目的,直说吧。”
朗禅费尽心力的将他从阴川河中召出来,在看清这些真相之后,若说没有目的,只怕没人相信。
朗禅却问他:“你恨吗?”
闻瑕迩愣了一下,不及作答,便听朗禅又接着问:“你恨前世那些令你城破家亡,无家可归,最后将你逼向死路的人吗?”
“你恨我吗?”
闻瑕迩眉宇阖动,“你什么意思?”
朗禅手掌在他手中握着的涂微紫印上一扫而过,印身上散发幽幽紫光。闻瑕迩心口蓦地一紧,前世冥丘城破之景重浮于他脑海中,极端的怒意恨意、悲意痛意在他体内交织着,他唇色惨白,竭力压制着体内那股即将爆发出的嗜血之意。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涂微紫印上的光亮才逐渐淡去,而他体内突然生出的杀意和暴戾之气,也慢慢淡了下来。
朗禅从旁一直凝视着他,见他缓过劲来,眼中笑意重现。温声道:“冥丘少君,你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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