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子和狗也处在他视线的笼罩范围内,并抖得更厉害了。

谢蕴昭哈哈笑了半天,又看了一会儿两位老人的田间劳作。更准确地说,劳作的只有她师父,真君一直在捣乱:东摸摸、西看看,亦步亦趋地跟着老头子,连看他捉虫都看得兴致勃勃。

冬日阳光下的微梦洞府,一时变得岁月静好起来……呃,虽然是两个老头子,但也是属于老年人的夕阳红?

遇到真君后她才得知,原来师父之所以在辰极岛上种田、养花,还去凡世红尘游历,像一个真正的凡人那样活着……就是因为真君的指点。

三十年前师父受伤后,一度道心沉沦,险些自暴自弃,连燕师叔都劝不回他。

结果后山禁地一道旨意,叫他进去聆听真君教诲。他在里面待了三天,出来后就成了现在微梦洞府上的冯延康。

谢蕴昭问他,当年他都在禁地里听到了什么,结果师父说他只见了真君一面,然后就和真君一起守着一朵莲花,等待莲花开放。

老头子以为那朵莲花是什么天材地宝,就坐那儿苦等了三天。没想到等莲花完全开放后,真君叹了口气,说“不是这一朵”,而后就完全不管了。

真君只对师父说:“磨砺道心,体悟红尘。待你道心通明,机缘自会来到。”

真君说的机缘……就是燕师叔找到的混元两仪补天丹吗?

然而现在他们问真君,真君却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在微梦洞府住得乐呵呵的,和师父两个人简直组成了最佳老年二人组,正欢度愉快的晚年生活。

达达和阿拉斯减也很喜欢真君,一部分原因大概是师父做的饭菜更加丰盛。

谢蕴昭想,不管真君是走火入魔还是如何……姑且先当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相处,也并不坏。

她看够了,想好了,站起身。

“师父,真君,我出门了。”她跳上太阿剑,“晚饭回来吃——”

师父正从阿拉斯减嘴里抢救一棵大白菜,顾不上抬头,只说:“知道了。”

真君蹲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研究一个大南瓜,对别的东西视若无睹。

哪怕冷风轻摇、鹤羽翻飞,有一双淡青的眼眸从云外投来一瞥……

他也依旧沉浸在田园生活的乐趣中,研究高兴了就笑得胡子一抖一抖。

……

谢蕴昭攀登上了天枢峰。

胜寒府在“一线天”中,一派曲径通幽之意境。

也显得冷森森的。

这里是卫枕流的洞府,但谢蕴昭只来过几次。更多时候,总是师兄来见她。

昨天师兄说,他将宗门上下的信息都搜集整理了一遍,叫她今日过来一起挑拣有用的线索。

此时还是上午,外面的阳光懒洋洋的,隐约已经照出了些许嫩叶和绿意。

春天已近在眼前,但胜寒府中却仍弥漫着寒冷与寂静。

一天当中只有特定的一些时刻,阳光会透过胜寒府上方的一线天,落在藏身峡谷的建筑当中。

至于现在,洞府中光线幽微,只有寒潭水面折射着点点波光。

一座白玉石台横在水面,上头一座二层建筑雕饰富丽,却也显得更寂寞。

横里生出一枝树影,又挡住了所剩不多的天光。

树荫之下有卧榻,卧榻之上有人侧卧,似乎睡着了。

“师兄?”

谢蕴昭听见自己的声音重重叠叠荡出去,更显得这一方空间寂静落寞。

上几次来她也有这样的感觉,但现在没有人应她,她好像才真正意识到,这天枢之巅的胜寒府实在黯淡过了头,也寂寞过了头。就算白玉台再奢华,也掩不去这份落寞。

“师兄。”

她沿着铺设的道路走过去,眼角余光中看见自己在水面的倒影,也同样黑漆漆的看不清。

卧榻上,玄色衣袍的青年闭眼沉睡。

他在外面时总穿白色道袍,和同门相差无几;但谢蕴昭发现,他独自待在胜寒府里时,就喜欢穿玄色衣袍。

微暗的光线里,那袭黑色比天光更暗,简直像什么地下爬出的暗影,要裹着他拖去未知的另一方。

他侧卧榻上,眉毛紧蹙,右手抓着衣襟,呼吸有些急促,白玉似的脸颊染了薄薄的红晕,眉心朱砂也愈发红得妖冶。

“师兄……魔气发作了么?!”

谢蕴昭一惊,急急跑过去,握住他的手,又探向他的额头。出手很烫,像发烧了一样。

“师兄,师兄。”她小声喊,“很痛么,你好些了么?”

系统怎么没发布任务?谢蕴昭心中懊恼。

以前每一次师兄魔气发作,系统都会及时通知她。但自从平京以后……系统出现的次数就越来越少。

除了收集“情绪值”和一些通知,系统轻易不会动弹。

像是知道了“五雷轰顶”的威胁已经无用,又像在等待什么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