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槿和香芸往菡萏池中抛着鱼食。
锦鲤的颜色五彩缤纷,游动地欢快肆意,为争吃食,不时地挣动着。
林纨见香见提着的四角宫灯有些眼熟,其上的绢面清透,还用工笔细细描画了玉梅和雪柳……
她倏地想起,上元那一日,顾粲便是提着这盏花灯,当着一众百姓的面,求爱于她。
林纨从香见的手中接过了这盏花灯。
顾粲是个顶傲气的人,上元那夜她拒绝了他,依着他的性子,怎肯留着这代表着耻辱的花灯?
元吉见林纨看着手中的花灯出神,忙回道:“这是我们世子亲自做的,就连上面的图样,都是世子亲自化的。今年上元之前,世子每每瞧见这花灯,都会难得地面露笑意。后来…后来您在拱月桥上拒绝了他,他便让小的将这盏花灯收起来了。”
林纨看着这花灯,心中有些怅惘。
今世的丈夫为了她,真的是付出了许多。
好在她及时幡然醒悟,从前世那段惨痛的回忆中走了出来,终是肯全身心地接纳他。
林纨看了好半晌游鱼后,顾粲终于归府。
景帝于夜中召他入宫,表面上是安抚他今日在顾焉那儿受的屈辱,实则是在探得他的真实心意。
见顾粲与顾焉大有决裂之意,景帝装作对此事叹息不已的模样,还关切了顾粲的伤势,心中却在蔑笑着顾焉。
他年近五十,在凉州那种偏僻地界做着藩王,还是个孤独的鳏夫,到最后连自己唯一的儿子都与他离心。
景帝在心中感叹——
顾焉啊顾焉,枉你英明一世,晚年却落得这般的落魄下场。
顾粲自是知晓,景帝是在惺惺作态。
他假意询问了他对顾焉请求往凉州增兵一事的看法。
祈宣殿的书房中,悬着大邺二十一洲疆域的羊皮地图。
顾粲回道:“微臣只是个廷尉,不敢对遣兵一事多加置喙。”
景帝一身明黄蟒袍,看着顾粲侧脸上的指痕,负手而立:“无妨,朕算是你的舅父,在舅父的面前,不必拘束。”
顾粲眸底蕴着冷意。
前世上官瑜为了让顾焉不战而降,曾差点就让狱卒将他的手割下来,再派使官将断手呈到顾焉的面前。后来上官瑜才意识到,顾焉是真的不在乎他的这条命,这才无奈作罢。
起先顾粲入狱时,还命狱卒恭敬地待他,后来见顾粲对制衡顾焉无用,只是个无用的弃子,便任由狱卒辱他、作弄他。
因着洛都的那些年轻少女都喜欢他,那些狱卒一早就不喜他的这张脸,某日他们在狱中饮酒,大醉之际,便一同起哄着要将他的脸划伤。
那时,景帝可没把他当成自己的外甥。
现下突然与他强调亲缘关系,无非也是想利用他。
顾粲看破了景帝的心思,却还是恭敬地回道:“微臣不敢,皇上忧虑之事,微臣已然了解。”
顾焉想要兵。
景帝担忧西疆生乱,不得不给。
但又怕顾焉会拥兵自重。
按说军权一事,景帝应同林夙商讨。
他没召林夙进宫,而是召他入宫,便又是对他的一番试探。
顾粲建议景帝,增派与凉州接壤的秦州和雍州的州郡兵,而秦雍两州的刺史则应换成景帝的亲信。这样,假使西疆真的生事,顾焉也可随时向秦雍两州的刺史借兵。
而州郡兵的管辖权,还是归中央、也就是景帝所有。
虽说豫州的兵员人数最多,但豫州和洛都所在的司州是整个大邺疆土的腹地,那处的兵力不可随意调遣。
如此,顾粲虽没向景帝直言顾焉与林夙的关系交好,不可将牙门军派往秦雍两州,但却换了一种方式,将林夙同此事撇清。
顾粲回想着在祈宣殿发生之事,见林纨和丫鬟们站在曲桥处等着他,适才还有些凝重的面容登时放松了下来。
他走到林纨身侧后,牵着她进了寝房。
林纨最记挂着,还是顾粲的伤势。
她小心地将他手上的绷带拆开,顾粲的掌心伤得不轻,血并未完全凝住,林纨又细致地为他上了些止血的药粉。
顾粲似是对手上的疼痛浑然不觉,连眼都未眨一下。
他看着林纨细心的模样,长臂一伸,想将她抱在怀中索取些香吻。
林纨还没为他缠好绷带,见他不大老实,有些不悦地制止了他:“子烨,你别闹了,你伤还没好,别乱动了。”
顾粲见眼前小人儿那秀气的眉目微凝,却不顾伤势,继续要用那只伤手环住她的纤腰。
林纨见状心中一急。
她的声音似怒含嗔:“子烨~”
那一声子烨唤的是又娇又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