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弘瞧着自己亲妹的眸光不善,那眼神看得他浑身难受,一个青春貌美的小姑娘怎会有这样骇人的神色?
上官鸾已经恢复了平素雍容的神情,她笑容明媚地将话头一转:“皇兄上次借了我暗卫,后来又因着忌惮顾粲,不肯再让妹妹用那些人手……”
上官弘一听上官鸾这样讲,眉头立即皱了起来,忙出言反驳道:“孤何时忌惮过他顾粲了?你若要人,孤便将他们借给你。”
得到了上官弘的应允,上官鸾故作娇柔嗓音反问道:“太子哥哥不怕母后了吗?”
上官弘连想都未想便回道:“孤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向来是孝敬母后,却从来都未惧怕过母后,妹妹想必是对孤有什么误解。”
上官鸾知道上官弘这人好面子,她很少夸赞人,今日却对上官弘多加赞叹。又说他有帝王之资,又说他英明神武的,将上官弘赞得是心花怒放。
*
三日后,伽淮坊市。
这日天色晴朗异常,虽是在冬日,但烈日散出的光晕竟是灼目异常,多日前的积雪早已消融。
年节之前,洛都的天气竟是有回暖之态。
林家这次的施粥是年节前的最后一次,家境贫寒的百姓和一些乞儿正井然有序地排成一队,等着在施粥摊处领粥和馒头。
因着灾事,伽淮的坊市不敌以前繁华,许多酒楼茶楼、抑或是水粉糕点铺子的都闭了店。
林纨观着近日的伽淮恢复了不少的生气,白日的百姓也多了起来,她约莫着待到了上元之时,伽淮便能恢复往昔的繁华。
今年的上元,她要同顾粲一起去看灯会。
一想到上元将至,林纨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卫槿难得见她这般开心,还多看了她几眼。
卫槿年纪小,好不容易出府自是玩心重,正巧南街的酥酪铺子重新开张,林纨便给了她几锭碎银,让她去南街买完酥酪后,直接去马车处候着便是。
领到钱后,卫槿面上兴奋,一路小跑着去了南街。
卫槿没走多远,就见前方百姓熙攘之地有些异样,百姓有些慌张地屏退了两侧。
数十名衣着绛紫绯绣文袍的皇家侍卫手执长矛,拥护着一奢靡到令人瞠目的乘舆穿街而过。
那乘舆是一种华贵的辂车,实属罕见,是皇室成员才有的仪制。
这辂车离地数丈之高,需要三辕六马来驱驰。除却需要借用马力,还要有宫人无数在辂车之后去推车,同时压着车尾,否则光靠骏马的牵动,这般华丽的乘舆难以行进。
华盖两层,朱轮华舆。
以鎏金凤首为辕,车后斜插翟尾羽饰和九带旌旗,车盖形如莲蓬,其上镶坠金叶无数。
卫槿看着那乘舆,神色与周遭百姓一样,竟是有些怔住了。
她忙回过神来,心中记着林纨交代她的事,赶忙抬脚往酥酪铺子处去跑。
突地,他竟是在那些皇家侍卫中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卫槿的双眸登时明亮了起来。
是哥哥,是卫楷!
她二人得有一年没见过面了。
卫槿兴奋之余,却不敢扰了哥哥的差事,只得站在一处,神色不舍地看着那浩浩荡荡的仪仗队渐渐离去。
她能见上卫楷一面就已经很开心了,见哥哥穿得那般好,精神看上去也不错,便放宽了心绪,小跑着去酥酪铺了。
辂车前是仪仗队,举着巨型的方圆伞扇,而卫楷则是在车后推车的侍从。
鸾公主出宫是大事,卫楷身为禁军统领,管着车后那二十来名的推车侍从。
他并未瞧见卫槿,心里如同悬着巨石,不敢放松警惕。
这随行的队伍中,怕是混进了太子的人,他今日无意间发现了这些人的异样。
卫楷听闻林家要在伽淮坊市设粥棚,便有了猜测,这林顾两家是秦晋之好,顾粲在洛都无亲眷,他现下带着台谏的御史整治郑家的事满朝皆知。
所以鸾公主择在这时来伽淮,怕是要找林家的麻烦。
卫楷感念林夙的知遇之恩,又因着自己的妹妹在林纨的手中,自是不想让鸾公主的诡计得逞。
可他无论怎么猜,都猜不出鸾公主的心思。
如若上官鸾真要害林家,真要害林纨的话,那就别怪他卫楷不客气了。
上官鸾坐在宽敞的辂车中,身下是彩凤黄缎,她掀开华贵的缎帷,眼带睥睨地看着地上如蝼蚁的百姓们。
见他们神色皆是惊异,知道来者是公主,还有跪在地上主动叩首的。
上官鸾嘴角噙了丝冷笑。
就得让这些愚民看一看,什么叫做天家的威仪,一个乘舆就让他们瞠目结舌了,若是他们瞧见了她的姿容,还会觉得那林纨是最美的吗?
林纨只是个翁主,父皇看她可怜,赐了她青州临淄的一块封地。
而她上官鸾却是整个大邺的公主。
她林纨永远都比不过她。
上官鸾享受着百姓们的朝拜,慢慢放下了车帷,她在心中想着,在林纨死前,得让她亲自感受一下这种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