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林纨才觉,自己的嗓音因着适才与顾粲的亲|热,变得娇糯,全无素日声音的温柔平和。
顾粲瞧着林纨,愈加喜欢她这副模样,趁其不备,便不发一言地抱着她往寝房外走。
林纨刚要开口询问顾粲要抱她去何处,便认出了他去的方向是书房。
是了,顾粲说有事要同她商议。
到底是什么事情,要到书房去讲?
林纨在心中猜测时,顾粲已将她放在了铺着兽毛的圈椅上,知她畏寒,便命下人在她脚边的坑桌下放了一泛着冷香的熏炉。
林纨沉着面,肤白若雪魄,一副玉骨冰姿的冷美人做派。
她看着顾粲信步走至螭纹梨木柜处,并从中翻出了一黯黄色的羊皮卷,又挥退了下人,心中仍是不明所以。
待顾粲将那羊皮绘卷铺陈在桌案后,林纨方才看清,那绘卷原是大邺二十一州1的疆域图。
熏炉散着热气,林纨身上的僵寒略褪,面色也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和,她不解地问:“这疆域图是……”
林纨又扫了眼那绘卷,这番又发现,各州各郡处都批红被做了注。
洛都所在的司州有好几处,就连在洛都南边偏远的宁、交两州也被做了注。
惟凉州一地,没有任何批红。
顾粲用指点了点青州的治所临淄,林纨顺着他的指引看去,方才发现,他指的那处是景帝赐她的封地。
那上面的字迹是顾粲亲自所书,笔锋迺劲。
——“纨素堂。”
林纨将那三字轻念出声。
顾粲听后微微颔首,回道:“纨素一词,取自‘纨素之质’,这一纨字,也是你的名讳。”
他说这话时,眸色柔和。
林纨心底涌起了一股暖意,暗自觉得,顾粲这句说的每一字,都在轻击着她的心尖。
她看向了绘卷上旁的州郡处,虽标注了文阁、武堂、医馆,却未取名。
顾粲同她细细讲道:“这一月,为夫去了各地州郡,想用手中的积蓄,办些学堂,好让寒门子弟也有机会进朝为官。”
林纨听后却默了默,半晌才点了点头,回道:“嗯,夫君之心极善。”
顾粲是她深爱的夫君,但她却清楚他的个性,这置办学堂和讲武堂的事,怕不会如他所言的那般简单。
前世的他对权势淡泊,不以为意。
今世的顾粲在林纨眼中,对权势的追求近乎病态。
他终日忙碌,手段也是狠辣,像是生怕从现在的位置上掉下来,也像是绞尽脑汁的想往上爬。
林纨不清楚顾粲到底要往上爬多高,她一直想,既已嫁给了他。男子主外,女子主内,那她就尽她所能的帮扶着他,实现他的志向。
顾粲收起了绘卷,又铺纸,准备磨墨。
他当然知道林纨不会相信他的鬼话。
他办学堂,原是因为朝中各世家的势力已是根深蒂固,轻易撼动不得。
景帝也忌惮着洛都世家之间盘根错杂的关系,一直也存着在朝中换些新血的念头。
顾粲入洛都后,与上官衡同窗治学的国子监,只有贵胄出身的青年男儿才有资格进入。
这些男儿的起点就与寻常的寒门书生不同,治学的功力只要不太差,都能在朝中混个一官半职。
大邺朝堂中的内卷一直严重。
但邺朝也重视科举,每年都有大批的寒门子弟进帝都赶考,为的就是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他在各州办学堂,交予信任的人打理,每处的学堂都不尽相同,为真正穷苦人家出身的男儿提供博学的师长。
同时也开设了武堂,让有志报国的男儿增强武艺,他欲往军中再输送些自己的人。
林纨心中悬着的石子终于落地。
她知道顾粲在外并没有女人,这一月的郁结竟都是她在乱想,便有些赧然,主动接过了顾粲手中的墨条,低首细细地为他研磨。
顾粲递予林纨一支湖笔,林纨接过后也不明他到底是何意,顾粲已绕到了她身后,用指骨修长且分明的大掌覆住了她的纤白的手,引着她写“纨素堂”三字。
要书的三字是大字,顾粲告诉林纨,临淄这个学堂的匾额,他要亲自题写。
林纨存了女儿家的小心思,明知故问,细声问他:“为何别处不亲自题写?偏生这临淄一地要亲自写?”
顾粲气息清浅,语气带笑地说出了令林纨满意的答复:“爱屋及乌。”
这话一说完,林纨的双颊便染上了淡红。
她皮肤白皙,面上稍晕点颜色便是极美。
顾粲书完了那三字,见林纨看向绘卷处的凉州一地,适才还疏朗的眉目却蔓了郁色。
林纨没察觉到顾粲面色有变,又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为何惟凉州这一地空着?莫不是皇上还是不准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