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纨见顾粲也不言语,只是牵着她的手引着她在府中各处看花灯,便先打开了话匣, “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多灯,我怎么不知道?”
顾粲淡哂, 怕林纨手臂累到,又从她手里接过了花灯,随后回道:“花灯好办,不过千盏而已。这前朝典客的私宅还是过小, 过几日等我们搬了新府,你若喜欢这些花灯在府中常设,为夫就给你弄个一万盏来。”
林纨心中是欣喜的, 也知道顾粲没在说浑话,若要他想,他真能让新府每日都点着万盏花灯,嘴上却说:“天子脚下,还是莫要这般奢靡了,若要落人口实便不好了……”
二人这时已经走至了府门前,林纨话还未毕,便听见了“哐当——”的一声。
随后便听见,门口的小厮大声喊着:“管事!管事,您没事罢?”
一听是元吉出了事,林纨和顾粲顾不得再赏灯,忙走到了府门口。
只见府门前的地上散着摔破的花灯,那花灯的火焰将绢纱燃了起来,小厮们顾不得灭火,忙询问着躺倒在地,痛苦得捂着胳膊的元吉。
林纨忙让丫鬟去唤医师,却见顾粲拨开了围在了元吉身侧的小厮,语气稍带急切地问:“元吉,你怎么了?”
元吉本是疼得吱哇乱叫,见顾粲询问他,强忍着痛意回道:“世子,是小的不小心从梯子上摔下来了,许是伤到了手臂……”
顾粲冷着脸,唤小厮将元吉抬进府内。
林纨见他面色焦急,又看了看元吉受伤的胳膊,心中渐渐升起了疑虑……
医师来后,说元吉看诊得及时,天又未热,把骨头接上将养个几日便能无恙。
折腾了一番后,天色已晚,顾粲睡得很早,林纨却一直都睡不下。
她于暗中看了看身侧男人的脸,想起前世元吉的那只断臂,愈发觉得事情蹊跷。
次日一早,林纨站在府门前,目送着顾粲上了轩车,眼见着车影渐远,她又想起了昨日之事。
许是自己多想了吧。
林纨如此安慰着自己,正要折回府内,却听见门口的侍卫有些不耐道:“去去去,快走远点,大前日我们大人就给了你们娘俩不少赏银,怎么今日还要来讨?”
——“怎么了?”
林纨回过身来,看向了那乞丐模样的母子俩,几月前大邺刚刚逢灾,虽说谢润和顾粲平息了这场灾事,但洛都内仍残余着无处可去的难民,只能做乞丐为生。
那年近五十的女乞丐对林纨道:“夫人误会了,我们不是又来讨赏银的,只是觉得这府上的大人属实心善,昨日同我儿去了寺庙参拜,正好碰上一个好心的大师给了我们娘俩一开光的佛珠,我便想着送到府上,多少给贵府开些福禄之气。”
林纨命香见接过了佛串,心中又是生疑。
顾粲他不像是会轻易打赏乞丐的人。
林纨扫了一眼那女乞丐的儿子,见那人面容有些痴傻,而且脸上还存着疤,便多问了一句:“你的儿子看着年岁不小,怎么就得了痴病呢?”
那女乞丐答道:“唉,我儿几年前犯了事,被恶人打了一顿,这脸也毁了腿也瘸了,后来也就疯了……”
那痴男听后疯笑了一声,看着有些瘆人。
林纨听完这话,脸顿时变得煞白。
侍卫以为是那二乞丐冲撞到了林纨,便将那二人轰走了。
林纨定定地站了半晌,香见唤了她好几次“翁主”,她都没有听见。
从前的记忆纷至沓来,让林纨一时不能喘息。
元吉的断臂、毁容、瘸的腿……
林纨的眼中霎时溢满了泪水,她语气喃喃,颤着声音自言自语道:“顾粲,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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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色轩车平稳地行在官道上,顾粲于内闭着目,鸦睫在其匀净如玉的面上落下了暗影。
想起近日的流言蜚语,顾粲睁目,眸中透着股阴气。
皇后和太子被废后,上官睿和淑妃的心思路人皆知。
景帝虽然宠爱她们母子,却也忌惮着二人,便想着寻个皇子来制衡二人,打压其焰。上官衡乘机而上,一改往日纨绔不羁的模样,实打实得为景帝做了许多事。
景帝也没想到上官衡用心起来,也是颇有才干,便动了赐他王位的心思。
二人结盟之前都心知肚明,万不可让旁人瞧出他二人是一派。
一月前他答应帮上官衡时便提及了此事,上官衡那时笑得诡异,说定不会有人瞧出他二人是一派,顾粲便觉,他应是有了主意。
可谁知,上官衡的主意,却或多或少损了他的面子。
现在整个朝堂都在传,宫里近来受宠的四皇子一直爱慕着蔼贞翁主林纨,也因为蔼贞翁主与司空顾粲自小便有着婚约,所以他二人还在国子监时便打了一架。
后来蔼贞翁主拒婚于现在的顾司空,他二人的关系有所缓和,可蔼贞翁主被顾司空所迫,同他成了亲后,两人又变成了仇家。
最可气的是,有那碎嘴之人竟是传林纨腹中之子兴许不是他的,而是上官衡的。
这流言被顾粲想法子压了下去,终是没有传到坊间,可每每下朝时,那些个臣子看向他的眼神,竟都带着些许的同情。
顾粲捏着拳头,力道之大,险要将其指骨攥碎。
轩车终于行至世子府,一想到马上便能见到那娇柔的小妇人,顾粲心中的闷气少了些许。
甫一下车,元吉就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顾粲见势态不妙,慌忙问道:“出什么事了?世子妃可还安在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