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我直言,你在剑宗没有这么高的地位,而墨景纯也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北辰殊停住了遁光,站在云雾之中沉默不语。
虽然危楼的话说得很不好听,但意思倒是没错,如果他在剑宗地位高到能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也不至于人家在接天殿议事,而他还在九天峰练剑。
这样想着,北辰殊小心翼翼地给墨天微发去了一条传讯,“剑尊,您肯定没去靖西城吧!以前景阳剑尊在邕宁城的那间酒楼楚天阔现在也搬到靖西城了,不如就在那里订上一席,我为您接风洗尘!”
传讯发完,他便忐忑不安地等待回复,然而等了很久,剑尊的答复也没有传回来。
危楼看在眼里,心想:“这笨蛋怎么还是如此幼稚,墨景纯明摆着就来者不善,能被你三言两语就劝走?真是关心则乱。”
给北辰殊的建议,也纯粹只是瞎扯的,只是让他努力“挣扎”一下,这样等真正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他也能安慰自己——我已经尽力阻止事态恶化了,奈何……
“我真是善解人意啊!”危楼难得有这样的体会,顿时还觉得挺不错的。
?
且不提北辰殊还在苦苦等待不知道会不会来的答复,此时的昊阳峰接天殿中,剑宗的长老、掌门还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在靠近,依旧在就灵星峰传人之事进行讨论。
因为只是灵星峰少了个首座,几位大乘、散仙便都没有参与,在场的只有现任掌门、首座及众多长老,除此之外,还有几位被他们看重的弟子也在旁听着,学习宗门管理经验。
“此事已商议了数个时辰,但却依旧未有结果。”明谕剑尊环视众人一圈,他在这些长老之中地位最高,也最有发言权,“不论尔等有何意见,今日此事必须有所决断。”
众人安静了片刻,方有一人道:“慎修首座是景宁长老的弟子,想来景宁长老……必能再为宗门培养一位英才。”
从来到接天殿后从未说过一句话的慕容决此时终于抬起头来,目光冷冰冰地看着说话的人,“我早已说过不再收徒,嘉泽,你是否近来修炼不顺,脑子不好使了?”
嘉泽长老脸色不太好,他与慕容决的关系向来不睦,可惜地位不如对方,一旦有争执,往往都是他讨不了好。
好歹修炼到了如今的境界,他便自觉已经有了些话语权,也敢不轻不重地暗暗刺慕容决几下,结果……
他也没了兴致,冷哼一声:“景宁长老不愿便算了,何必咄咄逼人,我也是为宗门着想。”
慕容决这次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冷淡道:“为宗门着想,就是要每代都安排一位天骄去死么?”
他的声音并不大,然而当这句话落下之后,原本正交头接耳讨论着一些事情的长老皆愕然抬起头来,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敢在这里说这样的话。
林昭行眉头微微一皱,目光中含着一丝警告,“景宁,你看重弟子,悲痛过度,失了分寸。今日便算了,下次万不可如此。”
他这话是在斥责慕容决,但也是在为他开脱,同时暗示其他人将这件事情忘了。
毕竟慕容决的话深思起来,可不是简简单单地发牢骚,而是在质疑剑宗祖师,尤其是灵星剑仙,以及他留下的传承——这在任何一个宗门,都不是一件小事。
慕容决身边的蔺书岳也连忙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将话题引开,“《无心天书》虽是难得的神功,但修行不易,这次择传人……”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便被慕容决打断了:“难道我说错了么?”
“从我入门到如今,五百二十五载,灵星峰首座换了三人,明泽剑尊、景纯与慎修,无不是天赋出众,远超同辈,可他们结果如何呢?”
“明泽师伯、慎修尽皆陨落,唯有景纯幸存。而再往前数,成苏真君、元潜师伯祖……无一幸免。”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慕容决,仿佛在看一个发了癔症的人,可慕容决却只是冷笑一声,“如今灵星峰嫡系,不存一人!这便是你们想要的?这样的传承,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一片死寂,甚至在场众人有那么一瞬间连呼吸都忘记了。
蔺书岳暗叹一声,他只道景宁因为景纯的遭遇,对灵星峰素有心结,如今连他的徒弟也都陨落了,那心结愈发严重,恐怕都已化作心魔,说出什么话来都不奇怪——可这不是他的洞府,这是接天殿!
在接天殿说这种话,果然是打击太大,疯了么?
尹月白心中也非常焦急,景离陨落之后,景宁曾代任过一段时间碧落峰首座,他们的关系也越来越好,此时自然不愿他受罚,可是……如果在接天殿说这种话都不必受罚,那宗门又有何威严。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林昭行与凌云起,前者神色不快,似乎被慕容决的话激怒了;后者却是面无表情,似是此事与他无关。
嘉泽剑尊愣了好一会儿,眸中突然闪过一丝快意的光芒,他立刻站起身来,怒斥道:“慕容决,你真是疯了!你竟敢质疑灵星祖师留下的传承,甚至想要抹去祖师留下的道统?”
“简直是欺师灭祖!我剑宗怎会有你这般无耻之徒!”
他神色激动,义愤填膺一般,说着还转向明谕剑尊,深深一拜:“明谕长老,嘉泽羞于与这等无耻之人为伍,请夺慕容决长老之位,罚入水狱思过千载,方可慰灵星峰一脉历代祖师之灵!”
在场之人谁不知道他与慕容决的龃龉,更知道他此时只是在借题发挥,并不是真的对那些陨落的、飞升的灵星峰祖师有多少敬意,但此时他这么说,确实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明谕剑尊脸色不太好看,作为慕容决的师伯,他自然更偏心慕容决,但……这小子怎么能对祖师不敬?
便是心中存有质疑,他体谅他刚刚丧徒,也不会有所责备,可他竟然敢在接天殿,当着这么多长老的面说出他的不满……这足以证明在他心中祖师根本算不得什么。
作为曾经的掌门,明谕剑尊爱护宗门后辈,但无疑更看重宗门的颜面与祖师的威严,如今慕容决的话却是将两者都扫了个干净,他自然震怒。
林昭行一看明谕剑尊的神色,便只知他已是怒不可遏,立刻抢先开口了,“景宁!”
慕容决平静地回望,他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也懒得伪装出诚惶诚恐的模样——会害怕,他就不会开口。
林昭行的话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了。
他发现自己竟然无话可说,也根本无从说服景宁服个软认个错,将这件事情揭过。
“景宁……”秋水素轻叹一声,“今日让你来议事,是我等之过,只是……你去思过崖思过百年吧。”
慕容决淡淡一笑,“师姐,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我无过可思,去思过崖也是浪费时间。”
嘉泽剑尊简直高兴得要蹦起来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慕容决竟然这般油盐不进,就连景昭、景澜两位长老帮他开脱,他也毫不领情……
“简直天助我也!”他忍不住就想再说两句,让在场长老皆厌弃他,顺理成章地将他关进水狱。
但不等他开口,一直没有说话的凌云起终于是说话了,“那你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