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渭:“罢了罢了,你们都长大了,翅膀硬了,也由不得先生了。”玩笑话说完,傅渭的脸色陡然一沉,他搁了筷子,看向自己这位学生。
二十四年前,傅渭去江南游玩,偶经金陵。
那时傅渭就已经是富有盛名的天下四儒之一,于是到金陵府时,琅琊王氏向傅渭投去请帖,邀这位大儒入府,摆宴接待。
傅渭也出生世家大族,但自他的祖辈起,他们一族便人丁稀少,家道中落,不胜往日,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北直隶还是颇有名气的,与琅琊王氏当然不能比。傅渭是家中的顶梁柱,被琅琊王氏邀请,他当然也十分惊喜,准备了一番就赴宴了。
江南世家,小桥流水,园林精巧。
宴后傅渭被人接待着在园中闲逛赏景,两人正说笑着,便见一个模样精致、披金穿玉的锦绣男童在花园中,静静地凝视着一朵花。傅渭在旁边瞧了许久,这男童便望了这花多久。
傅渭好奇道:“你在瞧什么?”
男童抬头瞧了他一眼,又看向他身边的叔父,于是乖巧礼貌地行了一礼,道:“我在瞧一朵花。”
傅渭:“你为何要瞧一朵花,瞧这么久?”
男童:“原先只是瞧上了一会儿,但随即发现客人正在瞧我。我瞧花,客人瞧我,或许便如瞧一幅画。我怎能破坏您的雅兴。所以客人,您在瞧什么?”说完,他抬起乌黑清澈的双眼,好奇地看向傅渭。
傅渭顿时惊为天人,听说了这男童是琅琊王氏的嫡子王溱后,他死活都要将其收为学生。起初王氏也有些难做,傅渭便长住在了金陵,最后还是王溱自己同意,他才拜入傅希如的门下。
王溱:“我瞧花如画,先生瞧我如画。这大概就是二叔祖总说的缘分。”
于是,王溱拜入傅渭门下。
“没想到,这一晃眼就过去了二十四年。”傅渭感慨道,“嗨,我还提这些陈年往事做什么。”
王溱抬眸看向自家先生。
五岁的事他当然还记得,毕竟他过目不忘的本事十分出名。但那时的他虽说是赫赫有名的神童,但不得不说,行事作风在如今看来,还有些出格。王溱向来不喜欢提自己过去的事,比如他拜入傅渭门下后,曾经在学写字时一日写了一千个大字,累得昏睡过去。醒来后,便发现自己脸上沾满了墨水,真是完全失了风度。
王溱好心提醒:“小师弟就快回来了。”
傅渭顿住,过了片刻,他看向王溱,语气郑重,忧心忡忡:“前几日,景则送给我一幅画。那幅画画得十分生动,却让为师心中担忧。子丰……你师弟究竟想做什么?”
王溱骤然怔住,他仿佛猜到了什么,问道:“什么画?”
傅渭默了默,道:“只是一副花鸟画,画的是百鸟争鸣,群花潋滟。百鸟中有一只凤凰盘旋于空,群花中有一朵牡丹傲然众物。画是好画,是蜀地画痴林久德的手笔,我已经十多年没与他见过,他的画技更出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