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小舟已经绕过弧线优美的白石拱桥,便进入了截然不同的画卷之中。
荷花点点,绿叶连天,水鹤点地,蜻蜓起伏,溅起水花潋滟,好似美人拂水,眼前景致美不胜收,悠扬小舟的出现并未打破景致的和谐,反而给这明艳动人的景致加上水墨一笔,融进了江南水墨画的色彩。
而这片水域上除了他们,还有不少小舟也泛舟湖上,钟白欣然起身走出船舱,当下适应了小舟的轻微摇晃,丝毫不觉难受,反倒心旷神怡。
“江南美景,名不虚传,住在这儿的人便如住在画中似的,每日面对书不胜收的美景,如何睡得着。”
男人也从甲板里走了出来,他停在钟白身侧,右臂微微抬起,隔了一拳的距离微微拢在她背后。
“小白喜欢江南景色?”
钟白粲然点头,“喜欢的紧。”她开起了玩笑,“等大师兄升了仙,我便来这儿生活,届时大师兄在天上看着,且看看谁的生活过得滋润。”
男人笑着刮了刮钟白的小巧鼻尖,“谁跟你说,成了仙就不能住在江南?”
船头掌舵的船夫带着斗笠,一手撑浆,一手抬了抬斗笠,苍劲的目光望来,眼里尽是喜乐,“人家说只羡鸳鸯不羡仙,二位神仙眷侣,真当令人羡慕呐!”
钟白呼吸一促,悄悄抬眼看了下那人,那人也垂眸望来,刚好捕获。两人离得极近,近到钟白可以在那黝黑的眼瞳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大师兄对她的心思,她是早就知道的,只是这份情谊太过深厚,衔带着两世羁绊,让她一时不知该把大师兄置于何位,又怕贸然问起冒犯到大师兄,便一直当作不知。
可为何近日与大师兄接触时,却频频有些不安呢。
赵既怀没有仙鸽洞察人心的能力,只觉得这酡红的颊好似暮时红霞,可爱得紧。
若说江南好,好便好在这一刻了。
“表——哥——”
突兀的声音悠远传来,赵既怀眼角一抽,机械般僵硬抬头,便见不远处一叶小舟缓缓驶来,甲板上一抹青色身影热情摇摆着双手,伴着幽长的呼唤声,成功将两人之间旖旎的气氛搅得粉碎。
“表哥——表哥——”
赵既怀的瞳孔细微的缩了缩,下一瞬便立刻吩咐船夫,“调头,马上调头!”
船夫为难道,“公子,那小舟正在划来,咱们得等它过了才能掉头,否则会撞上的。”
赵既怀沉眉冷目,满脸写着“不高兴”,反观钟白倒是显得挺兴奋的。
“表哥,钟小姐,好巧啊,竟能在此处恰巧遇见!”小舟靠近,甲板上男人笑意不减。
赵既怀极尽敷衍,“呵呵。”
钟白对这举止热情友善的表弟有些好感,便笑着点了点头,“陆公子也来此处泛舟。”
陆宣激动点头,“是。我正想一会下了船,去客栈寻你们呢!母亲吩咐,今日是表哥生辰,表哥不能在家中与父母团聚,定觉得孤寂落寞,府上为表哥设了生辰宴,今晚为表哥过寿,啊不,过生辰!”
赵既怀冷眉瞅他。
笑话,他有温香软玉在怀,何来的孤寂落寞?
淡漠的声音从唇中吐出,“不去。”
“为什么啊表哥,家里可热闹了,听说你要来,外戚家听闻过你的名号的表姐妹都来了,个个都生得极美的,听说还带了精心准备的——”陆宣忽然噤了声,似说错话似的连忙捂住了嘴,乌溜溜的眼珠子落在钟白身上。
什么表姐表妹,与她何干?
喜笑的神情微微落下,她撇了二人径直走到甲板另一侧看风景。
“陆兄,何事耽误这久?还不快进来赏画品酒,可是看到什么美人了?”
说时,陆宣的船舱里一位蓝衫端正手持折扇的公子弯腰走出,面上也挂着微点笑意。
见着赵既怀,他惊愕道,“咦,这位莫不是你过去常提到的,飞云峰首席弟子,邵地修道英才赵公子?”
陆宣得意扬起下巴,仿佛他那这奉承是对自己说的一样,“当然!”
蓝衫公子双手持扇恭敬欠身,“在下蓝尹,久慕赵公子大名,赵公子字画恢弘独行,是蓝某一直一来追崇的对象,今日得以见面,真乃蓝某荣幸也。”
面对这一腔夸赞,赵既怀只微微点了点头,仍旧没说什么,却见那人目光忽然越过他,随即露出惊愕神情,“你是……那日的……?!”
钟白也将他认了出来,笑道,“公子,好巧。”
赵既怀眯眼,微不可察地挪了挪脚步,心中闪过些许不安。
陆宣愕然,“你们见过?”
蓝衫公子点头,“正是,昨日湖畔小楼恰逢,原来隔壁雅厢的便是赵公子啊!”
艳羡的目光在钟白和赵既怀两人身上游离而过,又道,“原先不知,便觉得夫人貌美如画,公子风神俊朗,原的二位便是如此神仙眷侣啊!咦,贵小公子呢?怎未随着爹爹娘亲一同出来游船?”
钟白柳眉一挑,察觉到不对的地方——她怎记得,那日在酒楼与隔壁雅厢的二人介绍时,她说的是兄妹三人?
“什么!!什么小公子?什么爹娘?!我做叔叔了?”陆宣惊掉下巴。
“不是。”赵既怀沉声截断,“蓝公子许是听错了,抑或是认错了。”
“不可能啊……”公子摸了摸后脑勺,皱眉苦思,忽然眼前一亮,“对了,我记起来了,贵小公子小名换作‘明明’,是吧!”
“……”
钟白眯眼,侧目。
赵既怀转过身,“在下还要要事,先行告退。船家,调头。”
那头陆宣扶着甲板上的木桩伸手喊道,“等下,等下表哥,那家宴之事我还没说完呢!母亲说,你若拒绝,她就把你小时候写回家的家书抄送给钟姑娘,那家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