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信迟疑道:“大汗英武,长安唾手可得,只是我们从未打过这么远的仗,眼看进了中原腹地,若是那些中原人联起手来,只怕我们要吃亏,要不要收缩一下战线……”
伏念摆摆手:“陈巍乃我突厥死敌,我是一定要与他较个高下的,不将他的人头斩下来送给中原皇帝,我也算白走这一趟,眼下中原朝廷看着强大,不过也是只纸老虎罢了,四分五裂就在眼前,我突厥铁骑连克云州、代州,晋州、长安,迟早都会被我们拿下,到时候……”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不单血腥味浓郁,眼神更是阴鸷如鬼。
“我也想尝尝,坐上长安龙庭的滋味,看那个位置到底有何诱人,引得这些人一个两个,都跟见了肥肉的秃鹰似的,不管不顾也要扑上去。”
……
就在伏念说完这话的半个月后,突厥大军离开已经劫掠一空的代州,继续南下,直扑晋州。
而在那之前,朝廷已经收缩战线,将北都与潞州的兵力悉数集中到了晋州,与陈巍带去的五万兵马,以及朝廷另外调去的五万禁军一道,统共十二万兵马,与四十万突厥铁骑决一死战。
与此同时,凉国萧豫趁甘州空虚之际,大举发兵进攻甘州。
消息传至灵州,众人震愕莫名,既为突厥铁骑的行动力,亦为萧豫的趁火打劫而震惊。
正在校场阅兵的贺融闻讯匆匆赶回都督府,在面对真定公主、薛潭、余丰,乃至桑林等人焦虑震惊担忧各自不一的神色,内心只浮现起四个字。
长安完了。
朝中许多人都冀望陈巍的名将之威,认为陈巍无所不能,哪怕以少胜多,也能克敌制胜。
兵家史书上不是没有过以少胜多的战役,可那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陈巍那十二万兵力看着不少,实则东拼西凑而成,真正能派上用场的,也许只有他从甘州带去的那五万兵力,面对四十万突厥铁骑,胜算何来?
论知兵,贺融自问不如贺湛,但他几番出入战场,目前也镇守边城,旁的不说,兵书读了不少,操演也参与不少,横看竖看,陈巍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陈巍心中未必不明白这一点,只是皇命难违,而且举朝上下,如今能与突厥人一战的,舍他之外,未必无人,可却没有人能像陈巍这样,令人安心,怕是连嘉祐帝本人,都对陈巍抱以十二万分的期望。
陈巍身上的重担与压力可想而知。
他这一去,只怕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只身赴国难,一死报君王。
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贺融与陈巍素昧平生,可却不妨碍他能察知对方的心路,一心打仗的武将,对敌我强弱形势了如指掌,明知前方就是悬崖,却还不能不一步步走过去,纵身跃下。
局势到了这等田地,就算贺融在朝堂,也无法阻止陈巍去迎战突厥人。
只是内心难免苍凉,有些兔死狐悲的慨叹。
一旦陈巍抵挡不住突厥人的攻势,长安陷落只是迟早的事情。
贺融沉沉坐着,思绪纷乱,不发一言,任由薛潭等人商议对策。
薛潭就道:“为今之计,我们有上中下三策。上策,无过于固守灵州,保存实力,眼下萧豫打甘州,突厥打晋州,一时半会谁也顾不上灵州。甘州现在能守住的可能性很小,但也正好能消耗萧豫的兵力,等他打完甘州南下时,我们再行阻击,那样更有把握歼灭萧豫。”
灵州现在虽然日夜练兵,不敢懈怠,但自家人知自家事,眼下突厥与萧豫分两路进军,朝中又屡屡决策失误,众人实在不敢将筹码悉数押在朝廷的诏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