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当你醒了的时候,很可能只是你以为你醒了。
其实,你还在睡眠中,仅仅是你的神经意识不肯好好睡觉,也就是说,你是在做梦,梦到你醒了。
或者,很可能是你以为你还在睡眠中并且梦到你自己醒了。
其实,你已经死了,只是魂魄不肯承认事实,一厢情愿地坚信你还在睡觉,不过是在梦中而已,全不顾你已经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心跳,没有了脑电波,你已经开始僵硬,开始腐败,开始散发臭味,而这些魂魄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毕竟魂魄是唯心的东西,不可能客观地去观察,客观是唯物主义的属性,而唯心主义必须的是主观的,这是其属性决定的,就跟妖的属性跟佛的属性不相同一样,唯独慈悲妖尊是一个例外,他一半儿属于妖一半儿属于佛,这是特例。
特例的存在就是为了打破惯例,让呆板沉闷地世界变得鲜活,虽然这种鲜活在特例多数时候都是令人气愤的,但愤怒未必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能感觉到愤怒起码可以确定你并没有得抑郁症,这也许说明你还可以抢救一下。
吕清广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还有必要被抢救一下,他不敢肯定现在自己是真的醒了还是彻底死了,或者识别的状态。关键是他想不起来,不记得自己这样已经有多久,是一秒还是一天或者一个月甚至是一银河年,在记忆的灰色里一片混沌,什么都想不起来。
睁开眼睛,看向四下,什么都看不见,依然只有灰色,就像是在梦境或者记忆中,而只有灰色就如同没有灰色。
完全下意识地,吕清广举起手,做了个古怪的手势,并且低吟。
“要有光。”
于是,黑暗产生了。
似曾相识呀!
吕清广觉得这一幕自己经历过,但是,记忆被黑暗遮蔽了,新生的黑暗似乎并不比灰色友好。
同时,随着那声低吟无数的声音从心底涌起到耳边炸响。听不出来是什么,什么都有就是没个主次。
有一种似乎熟悉的感觉,但并不是真的熟悉,因为这一幕并没有形成肌肉记忆,并不是经常重复出现的,也许出现过,但很可能只是出现过一次,在关键的时候,留下了记忆,或者是在梦里梦见过,也可以将这样的梦描述成理想,或者是幻觉,但幻想听上去远没有理想靠谱,实际上如何却是不知道的。
光明一闪即逝,灰色也不见了,所有的声音都沉寂了。
吕清广感到沉寂的黑暗让自己很舒服,甚至很安心,特别有安全感,于是身心都逐渐放松下来。
这时候,记忆似乎开始了条理化。
吕清广不能肯定这是记忆还是幻觉。幻觉中的记忆或是记忆中的幻觉。恍惚间他感觉置身于无边的血海,一股莫名的记忆似乎被唤醒——那都是自己的血,是自己的牺牲与奉献。
吕清广看到一个人躺在血池的边上,在不断有鲜血从他血管里流淌出来,汇入到血池之中。他确信那就是自己,在永恒的梦境中,将骨髓制造的血液通过血管输出,是的,那就是自己。
二
这是有意义的吗?
什么才是有意义的呢?
似乎跟得了抑郁症一样,失去了获得感。
吕清广不能确定,躺在那里的感觉是那么舒适,而且很温馨,充满了安全感,还有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牺牲精神和奉献与分享——但是,血池里如深潭的血液却又具有不可磨灭地诡异味道。
“我可以相信什么?”
吕清广犹豫着,怀疑主义救了他,他的怀疑撕开一条裂缝,将记忆的封印撕裂开来——如果是彻头彻尾的怀疑主义者的话,也可能从另外一个角度提出质疑:未必是撕破了封印,也可能是被强行从外面打开一道缝隙,将数据流灌注进脑海,然后形成或者说是替换掉记忆。
“镇定,一定要镇定。”
吕清广强行将自己从恐惧里带回到记忆或者幻觉之中,在灰色渐渐被光明与黑暗取代之处,仿佛过去了很长时间——大概150亿年或千万分之一秒。一丝微光从头顶上空遥远的一个不存在的空洞中透进来,如有实质般洒在身上,自我的感觉又回到身上。
这幻觉仿佛真的如同记忆。
“我的道在哪里?”
这次终于有了明确的记忆,是的,只是自己一直唠叨的话语。
“道在哪里?”
这是长久萦绕在自己脑海的问题,一直都在。
如果记忆不是幻觉那这个问题已经困扰自己不知道多久了。
吕清广意识到这不应该是幻觉,而应该是记忆,幻觉不至于如此无厘头,设置一个自己一直都没能找到丝毫答案的问题。或者,这就是一个无解的题。
时间如光般静静流淌。
转瞬间,多少亿年过去了。
光似乎比以前亮了很多,但吕清广不敢确定,也有可能是叠加的效果,或者只是感觉,毕竟自己的眼睛并非仪器。可以肯定的是,色彩出现了,不再是黑白灰的世界,三原色衍生出完整的色谱。
空间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吕清广躺在血池边,思想单纯——“道在哪里”。
又是转瞬间,多少万年过去了。
血池消失了,吕清广坐在水泥台阶上上,阳光从窗洞里射进来,空中飞尘跟小虫一起飞舞,院里有鸟儿在啄食,远处的狗吠和人声稀疏。透过窗洞,可以看见小半截园中的大树以及树后躲藏得白云。
记忆或者幻觉中,吕清广固执的思考着——“道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