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慕铮原还有些心思复杂,听他那小儿突然蹦出一句他娘是母老虎,一个没忍住被逗乐了。并且越想越有趣,她可不就是母老虎么?
鬼东西后来越笑越大声,笑着笑着竟站起来捧着肚子哈哈大笑,钱娇娘瞪他,“笑什么笑!”虽然他现下是个傻子,但他这会儿一定是在笑丑儿说她是母老虎,一定是!
这一凶起来就更像了。邢慕铮忍俊不禁,愈发觉得好笑,鬼东西竟笑得在地下打滚,声音都快揭了屋顶。阿大王勇吴顺子在外边吃饭,听见声音个个端着碗跑来,傻愣愣瞅着侯爷跟只大猫似的在地下手舞足蹈地大笑不止。
“夫人,大帅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哩!傻了呗!”钱娇娘脸上挂不住,狠狠拍了邢平淳的屁股一把,“赶紧去洗澡,睡觉!”
第十四章
这日半夜,鬼东西又闹了一场,但邢慕铮尽力在一刻钟内止住了发狂。
身子的痛楚比之前更甚,但邢慕铮不在乎,他甚至不希望娇娘被他吵醒,可娇娘还是醒了,因为鬼东西哭声太大。
胆敢在背后搞这种把戏的人,最好有胆子承受他的怒火。邢慕铮看着钱娇娘眨着快睁不开的眼替他敷药换药,闪过前所未有的狠厉念头。
隔日上午,钱娇娘与清雅商量着如何做侯府的账册。钱娇娘听周牧与她对过那么多回账,大概已经明白侯府平日里有些什么账务了,清雅还在一旁辅佐她,但钱娇娘并不急着做好账,反而顺便学起字来。
皇帝不急,他这个太监也不急。清雅随遇而安,娇娘要她教什么,她就教什么。
“银……金……”钱娇娘埋着脑袋,笨拙地拿着狼毫毛笔,在纸上照葫芦画瓢。定西侯躺在摇椅上一晃一晃地看着她。
清雅悠闲地坐在娇娘身旁打着扇,瞅着她写,看见娇娘手臂垂了就用团扇把它抬起来。娇娘抱怨,“这姿势真没错?累得慌。”
“我五岁就开始习字练字了,你还怀疑我?”清雅拿扇子拍拍她的背,“坐直来。”
“坐直了我看不明白。”钱娇娘鼓了腮帮子,坐直了却眯了眼。
“叫你夜里不要刺绣,偏不听。你迟早是个睁眼瞎!”
钱娇娘揉了揉眼睛,哼了一哼,“绣庄这几日有生意么?”
绣庄?什么绣庄?
清雅拿了一旁的机关盒,也试着破解上面的机关,“有一个,掌柜的说,知州千金要做一条花笼裙,短裙用金丝线绣,不太容易,问咱们接不接。”
“接啊,怎么不接,他出多少银子?”
“一两银子。金丝他包。”绣娘绣出一条裙子,一两银子已是高价。
“废话,他不包谁包?一两银子……知府千金……行罢,虽然金钱线绣麻烦,但接罢。”钱娇娘继续埋首练字,不知不觉头又低下去了。
邢慕铮傻眼了。他的妻子,堂堂的侯府夫人,替知州小姐绣裙子?只为了一两银子,就没日没夜地损她的眼?
清雅随意拨弄着机关盒子上面的木条,挑了眼道:“姐姐,咱们现下可是掌握着侯府的库房钥匙呢。”
“那又如何?又不是咱的,看着眼浅有用么?”钱娇娘抬头瞟了她一眼,“再忍忍,等咱们攒够了钱,就自个儿开个绣庄。女人家不靠别人,就靠自己。这世道,谁都靠不住,你给我记住喽!”
她是侯府的主母,不想着从侯府拿钱,反而辛辛苦苦地赚钱?她莫不跟他一样,也成了傻子了?邢慕铮想。
清雅沉默了一会,“那等我得空了,再多画几副画拿出去卖。”
钱娇娘点头,豪气地一沾墨,“你且先行,等我练好了字,再陪你卖字画。”
清雅不客气地笑了,“那会儿我恐怕已经拿不动笔了。”
钱娇娘挑眉,伸手在她脸蛋上拿笔尖点墨。清雅尖叫一声,啐了娇娘一口,捂着脸跑出去洗去了,娇娘哈哈大笑。
待用过午膳,定西侯不歇午,娇娘瞧瞧外边天气,又打发阿大去叫人清府。阿大为难道:“夫人,侯府忒大,咱们总不能见天儿把让全府人都躲了,不如画出几条路线来,好办事些。”
钱娇娘一想这理也不错,只是不知今儿该往哪去。清雅道:“我听说南边有个园子,冯语嫣今年大肆改建了一番,是为大婚作准备。”
钱娇娘便叫阿大去清到园子里的路,并将园子里的人都打发走。阿大领命去了,钱娇娘又扭头与清雅道:“我问过周牧了,那几千两不见的银子和不见的账本,他一口咬定是冯语嫣拿的,你再仔细去问问账房。”
清雅一听便来了兴致,“怎地,你要对冯小姐对质了?”
钱娇娘淡淡道:“她既要作死,谁也拦不住她。”
娇娘这是认真了,清雅高兴得差点去门外放鞭炮。她早看不惯冯语嫣,什么当世三大才女,就她那点笔墨文采,那两句软绵绵的诗,也能称才女?不过是仗着大燮读书的女子少罢了!
邢慕铮听了毫不惊讶。早在娇娘得知冯语嫣扣了她月钱的那个夜里,她在房里刺绣,絮絮叨叨骂了一夜的冯语嫣,一针一个“扎死你个冯语嫣”,那气鼓鼓的模样看得他都想笑。待邢平淳进屋道晚安,她又立马一副无事人的好娘亲样儿,等他一走,又开始“扎”冯语嫣。
邢慕铮只道她如此气不过,第二日就会按捺不住找上冯语嫣。不想她这么沉得住气。
阿大去安排好了路线,钱娇娘牵着邢慕铮出门,清雅先去找账房,再去园子里找他们。
新修的园子已有模有样,冯语嫣请了大家来监工改造,中有楼亭水榭,假山奇石,花花草草别具一致,可谓三步一景,景中有景,可惜遇上了完全不懂欣赏的钱娇娘与压根不知欣赏为何物的傻子侯爷。两人并三个护卫在园子里逛了一圈,全都没甚观景的喜色。路遇一大片草地,定西侯突然嗷呜一声,就如大青蛙般往青草丛里扑了去,还拿了脸往草地里蹭。
钱娇娘也走累了,她在侯爷身边坐下,扯了一根马尾巴草在手中转悠,她瞅瞅跟缺水的青蛙般趴在草地上一动不动的侯爷,对三人摆摆手,“你们自去转转,我跟侯爷在这儿歇歇脚。”
“夫人,就您跟侯爷两人……”王勇欲言又止。
“没事儿,我看这花园挺漂亮,别辜负了好光阴,去罢。”钱娇娘笑道。
三人听令走了,草坪正在大樱花树下,微风袭来樱花飘落,带着丝丝香气,倒是令人惬意。定西侯就着四脚朝天的姿势趴着,钱娇娘甩着手里的狗尾巴草,悠悠地哼起了小调。她的声音浅浅淡淡的,词儿在喉中婉转,浮于风色,叫人心波荡漾。
邢慕铮听不懂钱娇娘在唱什么,不是玉州这边的调,细品腔调,似是香州那边儿的。只是娇娘何时学会了那边的小调?
邢慕铮想着事儿,突然后臀被唱完歌儿的钱娇娘顺手在他臀上拍了一记,“起来罢,仔细虫儿咬你的脸。”
这妇人愈发大胆,居然敢打他屁股!邢慕铮微恼,鬼东西吼了一声,又嘻嘻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