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娇娘猛地五指紧握,“它找着大姐了?”
“一定是!”王勇与阿大异口同声道。
大伙连忙四处找烈雷身影,王勇跳上大树,指了西南一处,“烈雷在那下边!”
王勇指的方向是山中一处陡峭的山坡下,大树丛生,四处无路,一般人压根下不去。钱娇娘跑到山坡边上,见那几乎垂直的陡坡,咬牙抓着树干就要往下滑,被邢慕铮拦腰制止。他将她转了个身,对她道:“抱紧我。”
“我不……”
钱娇娘未曾来得及拒绝,邢慕铮已经勒着她的腰身一跃而下,钱娇娘被邢慕铮抛上抛下练出来了,竟然丝毫不害怕,只是抓了邢慕铮肩膀。
邢慕铮抱着钱娇娘寻到烈雷,只见他低空扇着翅膀,对着灌木丛不停叫唤,钱娇娘听到一声微弱的狗叫,她的心中一紧,推开邢慕铮蹲在灌木丛前向里张望。浑身湿漉漉脏兮兮的独眼狗蜷趴在里头,眼罩挂在耳朵上,黑黑的瞎眼依然狰狞,那完好无损的眼珠却那般可怜兮兮。
钱娇娘不知怎地就鼻酸了,她蹲在前面,小心翼翼地对着里头伸出手。
独眼小狗发着抖,趴在那处盯着她,不动。
“出来罢,不会骂你,不会打你。”钱娇娘道。
邢慕铮站在她身后,为她撑伞。
“夫人,咱们把这灌木砍了,把狗抱出来便是。”阿大道。
钱娇娘瞪他一眼,又转头看向独眼狗。
独眼狗仍盯着钱娇娘,低声呜咽。
钱娇娘单手撑地,另一手更向里头伸,她轻笑道:“出来罢。”
独眼狗看了看她的手,身子似更蜷了一团。
“有我在,没人欺负你。”钱娇娘道,“我会保护你,绝不会……抛弃你。”
第一百二十五章
独眼狗颤巍巍走出来,回到了钱娇娘的怀抱。钱娇娘抱着它,贴着它的脸庞,小狗伸舌头舔她的脸,那小小的温热在脸上滑过的感觉,让钱娇娘心都颤了。
她说这狗像她,那是她打心底里的话。她可怜它,也是可怜自己。她们都被人欺负得遍体鳞伤,还要硬挺着背独自行走。自己无可奈何,至少她能保护好这条狗儿。
“不会抛弃你的。”钱娇娘再次在小狗的耳朵边轻声立誓。
邢慕铮找着了狗,仍没有急着下山赶路,而是带着钱娇娘去了雾灵寺休憩。邢慕铮陪泰康帝来过雾灵寺一回,主持方丈与慧能慧静等大师都认得他。雾灵寺的和尚们这才知道原来是前大将军邢慕铮家中丢了狗。一个小沙弥送热水至厢房时仔细看了一眼,那趴在腿上的竟是一只瞎了一只眼的狗儿,身上的毛皮竟也不全。他一时更加难以理解,为何邢大将军劳师动众只为这一只不起眼的狗。
邢慕铮换了干爽的衣裳出来,去主殿在佛前拜了三拜,捐了许多香油钱,这才与方丈大师们道谢。方丈慧慈笑道:“邢施主,今日救了一只狗,可是值得?”
邢慕铮望向与众人一同出来的钱娇娘,点头道:“自是值得。”
慧慈细看邢慕铮眉眼柔和,思及上回见他铁面剑眉,主杀伐而血气重,这回却似整张脸柔和三分,杀戮之气也随之淡去。慧慈方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来人,想来百炼钢,竟也能成绕指柔。这红尘之中,还是有许多趣事。
钱娇娘携小儿郑重与大师们道了谢,这会儿天也重新放晴了,大伙收拾了东西,相携快步下山。
邢慕铮早已派人先行一步知会杭致,与他委婉说明缘由,请他不必久等。只是但凡重情重义者,仍会等到友人前来。李清泉一路忐忑,祈求杭相仍在洒泪亭等候,否则,那便是正儿八经得罪了当朝宰相了。
邢慕铮一行赶至洒泪亭已临关城门,洒泪亭四处围了帐幔,几名侍卫分立四面,里头香气阵阵,琴声袅袅,似有人在其中抚琴。
李清泉松了一口气。
马队喧嚣已至,里头琴声顿停。邢慕铮下了马来,从帐幔中快步走出素衣二人,脸上皆欣喜之色,上前来就在他面前跪下,叫一声“邢侯”。邢慕铮定睛一看,原是自己曾经麾下两名大将,洪素与马东长。洪素面庞黝黑,粗犷带须,乃慈安太后之侄,是泰康帝的表弟,如今任骁骑教尉,马东长眼大嘴大,为世袭骠骑大将军,其曾祖父位列开国公之一,其祖父与父亲同有军功。此二人与邢慕铮前军师黄恭留在永安为官,其余在朝为官的旧部多镇守边境,少数如甄昊任命地方官。
邢慕铮扶起二人,各自拍拍肩膀,一声大笑。见后头还有一人跪于身后,邢慕铮抬手叫起,只见那人年纪不大,眉清目秀,身着湖蓝刺竹锦袍,却是眼生。
李清泉与阿大等人左右张望,也不曾发现白发宰相身影,他们暗自叫糟,只听得那年轻锦袍男子道:“小人杭墨,见过定西侯。”
洪素道:“杭公子为杭相内侄。”
邢慕铮点点头。
杭墨深深一揖,微笑与邢慕铮道:“邢侯大人,我六叔原已备好美酒,与洪大人、马大人同在此恭候邢侯大驾,无奈天公不作美,大雨阻道,邢侯又路遇难处,六叔为邢侯忧心不已,岂料宫中突来传召,六叔惟有进宫复命,故令小人在此,与邢侯倾诉遗憾之意。”
“是邢某辜负杭相盛情,改日邢某定登门道歉。”
杭墨忙道:“邢侯言重了,我六叔只憾不能为邢侯接风,绝无他意。六叔还说已为邢侯备好一座宅邸,邢侯若不嫌弃舍下简陋,敬请下榻草舍。”
马东长瞪眼,“你这小子好没规矩,我还未开口,你就抢着要侯爷去你处下榻,不成,邢侯要住我处。”
杭墨咧开两排白牙,“小人只转叙六叔的话罢了。”
“说先来后到,我可是第一个到的。”洪素也抢着说。
前头几人为邢慕铮在何处落脚争执不休,后头钱娇娘自帘缝张望,听闻杭相白发,前头却无一人发色发白。那年纪稍大的二人看来向邢慕铮旧部,那黑发俊秀男子看来与众人格格不入,大抵书生气多了些。
“那人是杭相么?”钱娇娘喃喃自语。
“不是。”靠在她身边的清雅看了一眼,幽幽道。
“你怎么知道?”钱娇娘问。
清雅睨她,“市井不都说杭相白发么,他那头发那般黑油油的,怎能是杭相?我看像他侄儿。”
钱娇娘算算年纪,也觉得人太年轻。钱娇娘轻抚大姐脑袋,“那杭相不在,侯爷迟到多时,杭相生气走了?”
清雅笑道:“他会生什么气,他就是个老好人,从不跟人生气。”
“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