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娇娘听碎儿说,周翠莲功不可没。她勤快心细,说话头头是道,又爱照顾人,大家都能听她几分。周翠莲在钱娇娘面前也变得开朗许多,话儿也越来越多了,周姥姥瞧着孙女儿总算笑了,心头的巨石也落了地。
春天已然来临,这样的朝夕相处,郎未娶女未嫁的儿郎姑娘们自有春心萌动的,只是钱娇娘不想第一个跪在她面前请她说亲的竟是当日假上吊的白衣女子。白衣女子名为李桃儿,是明琥知州送给邢慕铮的私奴。她说她心仪李树根,请钱娇娘为她作主。
钱娇娘说不意外那是假的,“你说的是李树根?那个被火烧了半边脸的李树根?”
“正是。”李桃儿认真地点头。
“可你起初不是说看不上面目丑陋之人么?那李树根,可是真真儿面目丑陋哇。”
李桃儿红了脸,“那些丑事,夫人便莫再提了。奴早已知错了。正如夫人所言,奴家见识短浅,只知以貌取人。”
“哦?”钱娇娘一挑眉,勾唇笑道:“那你是怎么看上了他?”
李桃儿低头抿唇羞道:“奴,奴家以为……李树根自有谦谦君子风,又很会打趣。”
钱娇娘细看她艳若桃花的面容,那眼中情波流转,自是假不了的。她心中喜悦,但不忘说道:“这样很好,既是这般,我让人去问一问李树根,看看他的意思。”
李桃儿忙道:“夫人不必问,他答应的。”
钱娇娘笑容咧大,“哦,你这是先问过了。”
李桃儿听出钱娇娘调侃之意,哎呀一声捂了羞红的脸。
钱娇娘见状有趣,故意道:“那怎么不是他来提亲,反而要你在我面前说?难道是他没胆量?”
李桃儿闻言,立即为情郎平反,“他原说要告诉侯爷,是我说要先来告知夫人,叫他莫要早提。”
钱娇娘站起身抚掌笑道:“这才对嘛,这假上吊大胆,求婚也大胆,不过这大胆总算用对了路数!”
李桃儿似愧似羞,盈盈一拜。
钱娇娘上前扶起她,“快起来快起来,这样的美事不必拜,我自然同意!咱们这就选个好日子,让你从侯府嫁出去!”
李桃儿抬头,眼有莹光,“李桃儿谢过夫人大度,赐奴新生。奴先时以为成了侯爷的妾便是奴的造化了,出门去了才知山高水阔,不想竟还能有此姻缘。夫人是奴再造父母,这份恩情奴一生谨记!”
几日后,李桃儿便风风光光地乘上花轿出嫁了。李树根来迎亲时,笑得嘴也阖不拢。他与邢慕铮和钱娇娘二人磕头,钱娇娘对他道:“好生待新娘子,女儿家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里并不容易。你若欺负她,我不饶你。”
李树根等人都从暗卫口里得知钱娇娘在李桃儿院中的那一番话,对她已快如邢慕铮一样尊敬了。李树根道:“放心罢,夫人!我原以为自己得打一辈子光棍了,不想竟还能娶上这么漂亮的媳妇!我若再欺负她,我就不是人!”
第二百零九章
有了李树根与李桃儿这第一对,暗藏了心思的儿郎淑女也蠢蠢欲动,有两个没看上受过伤的弟兄,而是与新兵情投意合,钱娇娘也都让她们嫁了。只是有的害羞,有的生性内敛,有的揣测心思……许多一时半会不能成,但总归朝着好的一面去了。只是邢慕铮还嫌个把人有歪心思,爽性叫美人们都搬到原来的宅子里去住去。自给自足,若是去了兵营里帮忙的,按份贴补。
多数美人都欣然接受,只有几个自恃甚高者成日伤春悲秋,哀命运多舛,并且拒绝与她们同流合污,成日还绞尽脑汁想法子给邢慕铮送信,表以寸心。其他人都懒得搭理她们。
玉州一带有祭花神的习俗,先前由知州夫人带领众女于花神庙拜祭,今年知州夫人上请领主夫人钱娇娘带领。邢慕铮替钱娇娘应承下来,钱娇娘原只是听说过花神祭,但她从未见过。山楂是本地人,小姑娘开心得不得了,不过不是因为上午的拜祭,而是夜里于花神林举办的花林宴。彼时玉州的年轻男女都会头戴花冠,去花神林载歌载舞,若是小伙子看中了姑娘家,亦或姑娘家看中了小伙子,都可抛上一枝花给对方,若是两边都看中了,那就成就了姻缘。已婚的儿郎妇人们也可陪着家人参与庆贺,不过得戴一副面具,以示自己婚配。钱娇娘一听来了精神,忙招手道:“去跟侯爷说一声,叫营里没成亲的弟兄们拾掇拾掇,还有去告诉老宅子那些姑娘们,她们谁愿意去都能去!”
“夫人,您这是……”碎儿眼珠一转。
钱娇娘笑道:“这不是天赐的大好机会,给那些个藏藏掖掖的推上一把?”
红绢听了也笑道:“这还真是!”
山楂也抚掌附和,碎儿想了想却犹豫道:“可是夫人,花林宴那般多人,这万一有其他儿郎看上了咱们那些美姑娘,这可咋整?”那些送给侯爷的可都没有丑的哇!
钱娇娘道:“那不也挺好的?咱们也不说非得就要强迫她们与营里的弟兄成双作对,这都是缘分。若她们的缘分在这花林宴上,也是美事一桩。话说兴许也有花林宴上的姑娘们看上来那些弟兄,也都说不准!”
邢慕铮很快让人回了话来,说是一切交由夫人安排。
隔日大早,钱娇娘着靛蓝翟鸟服,领着众女眷去花神庙祭花神。领主夫人头回现身主持大局,许多妇人小姐都慕名而来,今儿的花神祭犹为热闹。钱娇娘其实心头很是紧张,好在知州夫人谢苗氏是个体贴细致的人,她自知钱娇娘从未操持过,不着痕迹地在一旁适时引导,让钱娇娘领着众人顺利完成了祭祀。
祭祀过后,钱娇娘与谢苗氏游花神庙,谢苗氏讲解玉州花神祭来龙去脉,钱娇娘问起花林宴,谢夫人却是不太清楚了,她道:“这些都是百姓们自发热闹搞的事儿,但凡体面人家的女儿是不能够去的,只因这宴流传已久,又能促成男女婚配,玉州人丁尚少,因此老爷便由了他们去。”
钱娇娘这是听明白了,这些是给那些个不需门当户对的姑娘小伙开的。她道:“我倒也认为是桩好事,姑娘小伙既要成亲,总归先前见一见看看缘份,否则两眼一抹黑嫁了娶了,发现自己不喜欢这个人,这一辈子就没甚滋味了。”
谢夫人道:“这哪能够,女儿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等日子久了有了娃了,不都有滋味了?”
钱娇娘笑笑,摇了摇头,“那不一样。”
谢苗氏略显错愕,不知如何接这话。幸而钱娇娘又道:“我会叫府里没成亲的姑娘们都去见见世面,还有侯爷营里头的将士们,都去。谢夫人替我说一说,问问体面人家的女儿哪个愿意去,她们既不抛头露面,戴个面纱也是成的嘛。”
谢苗氏听了,心有略有为难,但总不能拂了领主夫人的意思,“我一会就去与她们说一说。”
钱娇娘回了府里,将红绢等未成亲的丫头全都打发去花神林玩儿去了,并且还让她们将周翠莲一齐叫上。只没让她们叫赵瑶茜,赵家小姐的身份很是特殊,钱娇娘一般是不过问的。等将人都打发出去了,她转头一本正经对邢慕铮道:“哎呀,我仔细想想,我的确还是不放心那些个人,我悄悄儿去瞅瞅,出了事也好就地解决。”
钱娇娘以定西侯夫人的身份去,不能尽兴是其一,其余人得知她身份怕也放不开。因此她早就打定了主意,等人都走了,她再换身衣裳自个儿去玩。
邢慕铮意味深长地瞅她半晌,瞅得钱娇娘都有些心虚了。邢慕铮才问道:“夫人此去,应是戴面具的罢?”
“当然。”钱娇娘挺挺胸。
邢慕铮便满意了,“你去看看也好,叫春五陪你去。”邢慕铮一招手,一个大丫头打扮的冷面姑娘走了进来,邢慕铮让她见过钱娇娘,并对她道:“她是替代冬生的,会些武功。”
“春五成亲了么?”钱娇娘一出口自己都好笑,敢情她这段时日当红娘当上瘾了,见谁都问这一句。
春五眼中略显错愕,她转头看向邢慕铮,邢慕铮道:“她身上还有些事儿,你倒不必急着帮她找。”
钱娇娘闻言多看了春五两眼,并没有追问下去。她招招手,让春五跟她去屋里换平民衣裳。邢慕铮还站在堂屋里,钱娇娘回头看了一眼,客套问道:“侯爷也去玩儿么?”
邢慕铮偏了偏头想了一会,才缓缓道:“我不去了,你好好玩。”
钱娇娘松了口气,她还真怕他也一起去。她展颜一笑,“我寻思着侯爷也不爱玩这些个。”
花林宴每年在花神林的一片大空地上举办,四周架着火把,摆设着鲜花,内有一堆大篝火,不远处设了许多地席,每张席上都有些瓜果。年轻的儿郎姑娘们在篝火旁载歌载舞,今儿多了许多陌生男女,还有好几顶轻纱软轿在不远处,显得犹为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