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2 / 2)

侍君 未晏斋 2798 字 1天前

她金镶翡翠的护甲被拍飞了出去,养了一寸长的指甲崩断了,桌上的碗盘都跳了起来,里头的水果点心蹦了出来,茶汤和甜品翻倒,顺着桌子流到了太后精美的锦缎衣裳上。

而然身边的人也都愣住了,一时僵在那里没有反应得过来,直到看见太后捂着手指瑟瑟发抖,才一个个围过去,“哎呀哎呀”叫唤着,上赶着擦衣裳的擦衣裳,看伤势的看伤势,凑近讨好得晚了的则忙着拾掇桌面,甚或就是嘟嘟囔囔骂颖嫔作死,竟然敢这样子气着了太后。

第152章

昝宁这日回到养心殿, 脸色有些憔悴疲惫。

但见到李夕月时,他还是露出了一些笑容。

李夕月也听说了今日慈宁宫的事,忐忑不安的心在见到他的笑容之后才放了下来。

“听说今日闹了绝大的一场风波?”她边帮他解外衣, 边小心问。

昝宁笑道:“风波虽大,与我无关。”

揽过李夕月的腰亲了一口, 才又说:“颖嫔的尖刻今日才算得其所用。她居然敢这么直接就对太后顶撞上去, 我还真没想到。看她平日挺蠢的, 今天那句话倒是聪明得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顿时怼得太后几乎无言。”

“那颖嫔没有受处置?”

“怎么可能没有?”昝宁说, “太后那性子, 骨子里和她侄女一个样,又尖酸又小器——唯一不同的是她比较会算计,比皇后精明。不过这一算计, 颖嫔除了一个空空的嫔妃名分架子,还剩下什么?倒是看见太后着意注目了我几眼, 敢情她倒是有些顾忌我的想法。”

“那你怎么做的呢?”

昝宁说:“孝道为先, 自然先把颖嫔呵斥一顿,叫她跪下认错。她呢, 口不择言了一句,估计也知道后怕了, 乖乖就跪在戏台下面默默饮泣,估摸着这会儿也还没起身呢。”

“跪一跪也就没事了?”

昝宁摇摇头:“哪那么便宜!估计这次她的位分要被撸到底了。”

礼亲王的案子终于告一段落, 朝堂中与后宫中均是大震荡:

朝中且不去说他, 自是各有冷暖;

两件牵连到妇人的,一是宗人府传来的消息,原本作为礼亲王侧福晋的吴氏, 颜面无存地遭受刑讯,大概既是疼痛难忍,又是羞愤难当,在宗人府的牢房里小产了,出血甚多,好容易保下一条命,但虚弱到走路都走不动,只怕也活不了多久。

二是后宫颖嫔被牵连,在畅音阁外跪了整整一晚上,晕倒在地,太后不为所动,下懿旨说她“毫无人伦礼仪,但知媚主求荣,以家人私意,妄图干议朝政,实属不可恕之大罪”,废嫔位为答应,迁到宁寿宫老太妃们的院子里,分了间还不如宫女的围房给她,彻底断了她和皇帝的关联。

说是断了与皇帝的关联,因为宁寿宫里都是些皇帝庶母辈、祖母辈的老嫔妃,先头皇帝死了,无子无女的嫔妃们无人奉养,就只能在这里养老。而男女有别,辈分有差,皇帝要避嫌,无事绝不会到宁寿宫去。

昝宁琢磨了一下,对李夕月说:“这件事情上,颖嫔是委屈的,将来我的反戈一击,或许还少不了她的现身说法。只是不方便去看她,你替我走一趟,探探她的口风,也可以逼得皇后更生些嫉妒。”

“这节骨眼儿的,还想着惹一惹皇后啊?”

昝宁耸耸肩,一副没奈何的表情:“还不是为了你?”

李夕月说:“可别!我不图什么,也不指望什么。这会子还是小心为上吧?”

昝宁说:“等礼亲王伏法,我还慢慢等着和太后周旋?自然是打算着同时就收回权柄了,自然也不会再给皇后留那么多时间。太后有一句话说的还是对的,留她们一日,就譬如是养虎一日,我可不能还怀着宋襄公之仁。”

于是,李夕月提着养心殿的雕花红漆食盒,由一个小太监陪着,一路顺着甬道到了宁寿宫。

春天的宁寿宫倒还是生机勃勃的,这里人手紧,平时打扫、布置没那么勤快,所以砖缝里的草疯长,树上的花和叶子也疯长,而飞来的鸟儿藏在树杈间,一进去就觉得分外阴凉,而鸟鸣阵阵,花香翩翩,绿琉璃瓦的飞檐偶尔露出一个角,反而觉得比起养心殿等处的森严,要多些回到人间的平凡气息。

养心殿陪同的小太监到了宫苑门口就不能再进去了,另有里头的首领太监把人领进去。

他打量了李夕月两眼,笑道:“姑娘瞧着面善?”

李夕月笑道:“高谙达不记得我了?我刚进宫时,就在宁寿宫禧太嫔处伺候呢。”

她是可亲可爱的笑面孔,笑嘻嘻的自带着让人信服的天真和说话滴水不漏的成熟:“我叫李夕月,曾经多谢谙达的照顾。”

那姓高的首领太监想了想,笑起来:“想起来了,是给禧太嫔养鸟的那位李姑娘。啊,只听说被永和宫挑了去,现在又到养心殿了?”

李夕月给他蹲了个安,笑道:“是呢,机缘巧合,不过越伺候越不容易,倒还是怀念在宁寿宫的日子。高谙达看着倒又年轻了,敢情是这里日子适意,可羡慕死我了。”

几句话一说,两个人的距离已经近了。高太监说:“这里适意是适意,就是没出息。姑娘如今在养心殿伺候,可真是人尖尖里的人尖尖!其他不说,将来出宫的赏就是咱们这里小宫女儿的多少倍。更别说人家一听是‘皇上调.教出的水葱般的人儿’,那将来找婆家,只怕媒人都得排长队呢。”

他也是个幽默可亲的人,说得李夕月微微脸红,又给他蹲蹲身说:“高谙达快别取笑我!我脸都红啦!”

闲聊了一会儿,高太监也不敢怠慢她的正经事,引着她往宫苑深处的屋子去,嘴里道:“嗐,都知道主子爷宠这个颖嫔——现在是答应了,但日子过得连你们都不如!但是太后的懿旨下来的,谁能说什么?你今日既然是奉主子的命来看望,事也没事,但切记谨言慎行,小心——”

他做了个杀鸡抹脖子的动作,压低了声音:“小心隔墙有耳!她呀,这一阵破罐子破摔,脾性可坏着呢!”

果然,行步间就到了一排矮裙房边,失修的屋子,粉垩的墙显得斑驳,爬山虎爬在墙面上,但又不茂密,一根根狰狞的藤蔓扒着整面墙,屈曲盘旋直到灰扑扑的屋顶上。

最边上一间用栅栏锁着,看着像牢房似的。高太监上前拿钥匙打开,嘴上说:“这是太后吩咐的。”

李夕月走进去,里面一阵霉味扑鼻而来——京里的干爽气候,生出霉味的屋子有多久没人住可想而知!

她的眼睛一时都没适应里头阴暗的光线,好一会儿看见榻上坐着一个人,披散着头发,抱膝蜷着,声音依旧尖刻,带着久哭后的沙哑:“你是谁?!”

李夕月情知这就是颖答应了。

她对颖答应一点好感都没有,但是猛然瞧见好好一个姑娘突然沦落到这步田地,心里也发颤,有一种兔死狐悲的难受。

她柔声说:“颖主子,我是夕月。”

李夕月的眼睛正慢慢适应着光线,看出榻上那人确实是颖答应,那双大眼睛又红又肿,泪光盈盈,嘴唇哆嗦着,是看见亲人般的委屈:“夕……月……,是皇上叫你来瞧我的吗?”

李夕月上前两步,正看见小屋子的一角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两只粗瓷碗,里头还余着残粥,粥也是玉米碴子粥,混着菜叶,瞧着稀糊糊很恶心。

她不由叹口气:“是呢,万岁爷吩咐奴才来瞧瞧您,给您送点吃的。”

“吃的?”颖答应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