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节(2 / 2)

侍君 未晏斋 2786 字 22小时前

再给李得文推两下,半推半就就收下了,千恩万谢的,接着自己主动说:“你带衣包了没?若是带了,换身官服,可以进去没问题。只要您不心疼往刑房里冲,等板子一打完,就让您瞧瞧闺女去。”

李得文自然是求之不得,连连说:“多谢多谢!决不给您添乱!”

他跟着七弯八绕的,好容易穿过前头正堂的屋子,到了后面一片儿屋宇里。这地方看着肃穆荒凉,似乎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那人摆摆手示意李得文停步,悄悄说:“我进去看看今儿是谁当班掌刑,这会子‘东西’送进去,他们自有一套瓜分的规矩。你只管放心,绝对雷声大雨点小。对了,你闺女叫李什么月来着?”

“李夕月。”李得文再次拱手,“拜托拜托!多谢多谢!”

那文书点点头进去了,少顷出来,脸色有那么一点难以捉摸。

李得文心里一紧,凑上前问道:“怎么……不好……办?”

文书撮牙花子犹豫了一会儿,说:“钱呢,他们也收了,但说今日总管内务府大臣也在里头,怕是要督刑。‘出头板子’只怕很容易看出来弄假,但可以打‘断气板子’。‘断气板子’更累人,不过答应了应该可以做到,只是大概会略重点。打完立刻要送辛者库交接的,您要请人给姑娘治伤,还得另外托关系。我暂时还没认识的人,再帮您想想办法吧。”

“出头板子”是板子最重的头部不打在肉上,减轻的力道最多;“断气板子”是手腕里提着劲,拍下来看似很猛,但到半截子就不用力了,任凭板子本身的重量落下,也不很疼,但是得看行刑人的“手艺”和心情。

但这话说出来,只怕“疼五七天就好”是不可能了,如今只求不留残疾。

李得文心里又酸又痛,但是人家已经是尽力帮忙了,他只有感激:“多谢多谢!这是姑娘自己的命不好,碰上了霉事。唉……”

愁眉苦脸叹息间,突然看见有几个人从歇脚的地方出来,又到另一间屋子取了红黑漆的竹板子。

李得文一看那板子足足一人高,又粗又厚,简直吓得要晕。他的夕月何尝吃过这样的苦头!

文书急忙扶住了他,冲那几个掌刑的一声咳嗽。

那几个回眸,大概最高的长官在里头坐着监刑呢,都不敢说话,更不敢当面答应卖放,但还是微微地颔首,示意别慌,他们有数。

李得文心想,得了,这就是李夕月的命吧。大概免不得要死去活来疼一场了,不过托了人,想必不至于落下伤残的后遗症,还不算最惨。

文书说:“唉,接下来动静上难免惨烈,您要不要一旁的屋子坐一坐?听不清楚呢,心里也安然点。”

李得文说:“没事,听一听我心里还有些数。”

哪怕心如刀绞,也算是自己当父亲的陪在女儿身边,和她一起受苦了。

怀着这样的执念,他不肯到一边屋子里坐着,执意站在行刑的那间屋子外头栅栏边,竖起耳朵听动静。

没多会儿,他听见竹板子扬起来又甩下去的风声,接着是火铳弹药出膛般的巨响:“噼”。

李得文顿时一哆嗦,眼泪不由就下来了,赶忙伸手扶着栅栏柱子稳着自己。

没两秒,又是一声“噼”!

李得文心揪在嗓子眼,胃都跟着疼起来。深吸了几口气还没缓过来,又是炸开似的第三声。

李得文泪水纵横中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那文书:“慎刑司里行刑,是堵着嘴的么?”

那文书摇摇头:“没听说要堵嘴。”

是呵,里头挨板子的李夕月,一声儿都没吱,连啜泣和呻。吟都没听见。

“不会……不会打晕了吧?”李得文吓坏了,这才几板子就晕了?要是打完四十下,人不就死了?

那文书也觉得反常,这会儿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只能泛泛地劝:“哪有三下就晕的?又不是朝脑袋上砸!”

李得文却想:上次见夕月,她说已经和皇上有了那层关系。会不会太后要敲山震虎,拿自己女儿这条命来敲打皇上?如果是这样,夕月只怕危乎殆哉!

他流着泪恳求道:“我知道这要求不应该,但求着你帮我瞧瞧去,里头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我心里慌得很。”

又说:“如果真是太后想要我闺女的命,我也争不过天命去,但求着让她别吃太多苦罢。她才刚刚十八岁,花朵儿似的,进宫方始大半年……我这心里……心里真疼啊!”

那文书瞧着他实在可怜,踌躇了一下毅然说:“行!李哥,我既然交你这个朋友,一定竭力帮你。我到里头瞧瞧动静去,有什么出来告诉你就是。”

他整整冠服,深吸一口气,到了那刑房的门边,陪着笑、哈着腰问:“里头王爷要茶水不?”

门“吱呀——”一声开了,探出个人头说:“正说渴呢,你有什么好茶叶?”

文书笑道:“那得亲自问问王爷喜欢什么茶。”

然后就闪身进去了。

里头打板子的动静依旧不停地传出来,李得文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几次想着要不要往里头闯一闯。要不是素来胆子小,只怕还真就闯了。

好容易看见刑房门又开了,探出一个长随的脑袋,招招手问:“你是不是李夕月的父亲?”

李得文一愣,然后心一横,点头说:“我是。”

“进来。”

李得文想:叫我进去?这是什么道理?

但此刻只有硬着头皮进去,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进门后先深吸一口气,想着应该先给监刑的总管内务府大臣、新礼亲王荣聿磕头问安,但是眼睛忍不住先瞟向堂上那张刑凳。

凳子上没人,摆着硕大一个牛皮靠垫,两个掌刑的抡着板子,玩似的打得那牛皮泛出白印,震天响的“噼噼”声就从牛皮上传出来。

这一诧异非常!李得文都忘了给荣聿问安这茬儿,先四下里寻找李夕月。然后看见一旁一张椅子上,李夕月正坐着,面前有茶碗,有点心,荣聿像待客一样,隔着大花梨茶几坐另一张椅子,正在问:“……喝过姑娘泡的茶两回,确实很得味呢。倒有什么诀窍么?……”

李得文眨巴着眼儿。

李夕月看见他,高兴地站起身:“阿玛!”

李得文“诶”了一声,瞧见旁边的荣聿,急忙打下马蹄袖上前报名叩安:“奴才广储司主事李得文,恭请王爷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