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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公千岁 紫玉轻霜 3364 字 20小时前

江怀越站在那儿,神色自若,仿佛惠妃所说与他毫无关系一般。承景帝皱紧双眉:“从御马监出来的人就一定会害你?你也太草木皆兵了。”

“臣妾现在一阵阵恶心晕眩,万岁竟然还不把这件事放心上?!谁都知道他江怀越是昭德宫荣贵妃的亲信,臣妾怀了龙种,最嫉恨最不想让臣妾顺利生产的又会是谁,万岁难道想不到?”惠妃泫然哀伤,精致的脸庞苍白憔悴,一口气说完这些便剧烈咳嗽,随时可能倒下似的。

江怀越瞥了瞥承景帝,见他面色沉重,上前一步叩首:“启禀万岁,臣与惠妃说的贵勤并不相识,若要核查他是否在御马监待过,容臣去取来名册即可。但惠妃娘娘还未拿出什么铁证便怀疑是臣和贵妃娘娘暗中捣鬼,恐怕也太过草率。毒害龙种是株连九族的重罪,岂是心生疑惑就可随意编排的?”

“除了你,还有谁能有胆子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惠妃不甘示弱,支起身子瞪着他就骂,“贵勤明明就是御马监的人,你现在为什么不承认?万岁,千万不能让他去取名册,谁知道会不会趁机使诈?”

承景帝既气愤又无奈,只得唤来等在门口的余德广,命他派人去御马监拿名册来验证。

惠妃哭哭啼啼,承景帝耐着性子好言劝慰,江怀越跪在一边倒是不悲不喜,宛如入定。过了许久,余德广气喘吁吁地捧着卷册进来,请承景帝亲自过目,惠妃也情不自禁直起腰身,靠近了去看。

承景帝皱着眉头翻阅数张,好不容易才在角落里找到了贵勤的名字。

“乙未年十月初一,自内官监调入御马监……”承景帝指着那行小字念出声,继而又抬头问江怀越,“怀越,朕记得应该是那一年的秋天,朕命你掌管西缉事厂?”

“回万岁,确实是秋天,十月初七的事,臣记得清清楚楚。”

承景帝向惠妃道:“西缉事厂是从无到有,由怀越一手建立的,那会儿他在宫外没日没夜忙碌,御马监的事务几乎全交给别人去管,哪里还能认识一个刚刚从内官监转来的新人?”

惠妃却不依不饶:“他这人心眼那么多,保不准暗中就把贵勤收为心腹了。”

“那你看这个……”承景帝无奈地指指卷册,“十二月十六调入景仁宫。才在御马监待了两个月,就能成为心腹手下?”

“说不定就是故意找个外人看着不像的做心腹……再者说,为什么别的地方不去,非要进我这景仁宫?”惠妃忿忿不平,瞥着江怀越就来气。

江怀越还未开口,守在门口的余德广上前道:“启禀万岁,娘娘,当初万岁叫臣为景仁宫物色几个踏实肯干活的太监,臣素来知道御马监管理得当,底下人都不敢偷懒使诈,便去那里挑选出好几个,其中一人就是贵勤。”

惠妃一愣,余德广又温和地笑了笑:“娘娘要是怀疑的话,奴婢才是罪魁祸首。”

第36章

江怀越抬目看了看, 朗声道:“当初余公公来要人,臣是知道的, 只不过那时候在外面忙着别的事情,没能亲自挑选,倒让余公公辛苦了。”

承景帝颔首,合上卷册,向惠妃道:“现在可安心了?贵勤与怀越根本不可能熟稔。朕看你折腾了那么久, 恐怕也累了, 好生休息才是!”

“他们,他们肯定在说谎!”惠妃先前的那股气势一下子泄了大半,却还不甘心就此罢休,拉着承景帝的袍袖不松手, “万岁为什么不找人严加审讯那个贵勤, 他一定是知道什么的!”

“不要胡闹!”好脾气的承景帝终于忍无可忍, 站起身来,“你本就有孕在身, 不可再任性发作。太医局那边如果从羹汤残渣里查出了什么,会直接禀告上来。那些宫女太监都是景仁宫的旧人,你要是连他们也信不过,朕给你换一批新来的, 你是否又会疑神疑鬼?”

“万岁……”惠妃委委屈屈红了眼圈,江怀越淡淡地插上一句:“别的事情臣不敢多嘴,但娘娘既然实在看不中贵勤,臣便将他带走吧, 也免得娘娘夜不能寐,有伤凤体。”

惠妃含着怨恨盯了他一眼,因见皇帝已然不满,不敢再使性子说狠话,忽而按着额头又喊头晕,太医和宫女们忙不迭进来问长问短。承景帝一脸不悦地出了屋子,江怀越随行其后,走到那个一直跪在太阳下的小太监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起来跟他走。

*

将承景帝送回御书房后,江怀越才出来,就看到贵勤泪汪汪地站在台阶下等着。他大概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长相平凡又瘦小,今日恭恭敬敬给惠妃端了碗羹汤,结果却差点送了小命。当江怀越进景仁宫的时候,他都已经陷入绝望,几乎就在等死了,却不料被人从阎罗殿门口又拽了回来,因此始终浑浑噩噩。直到跟着江怀越走出了景仁宫,才好似灵魂归位一般。

如今再看到救命恩人,他双腿一软就要给江怀越下跪。

“别了,省得被人看到还以为你真是我的手下。”江怀越没把刚才那事放在心上,之所以随手把贵勤带出来,也是以免惠妃日后又拿这小太监来做文章 ,干脆带走了落个清净。

贵勤用力呼吸了几下,眼泪都快出来了。“督公救了小的一命,小的一定记在心底,这辈子都不会忘。”

江怀越道:“惠妃那边你以后就别去了,我让人把你带回御马监吧,那边前几天也说缺个干杂活的人。”

“谢督公!再苦的活我都能干!”

江怀越点点头,抬手唤来一名小太监,让他将贵勤带回御马监去了。处理完这事,他想着是否该去昭德宫拜见荣贵妃,正思量间,却听身后有人招呼。回过头,原来是余德广匆匆而来。

“余公公。”他朝余德广拱手,刚才惠妃闹事,若不是余德广出力,只怕没那么容易平息。然而从景仁宫出来这一路上,江怀越心里始终有些在意。

贵勤是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其他人等都不会留意他到底是何时进的御马监,又是何时调去了景仁宫。但江怀越分明记得,那一年新春未过,忽降鹅毛大雪,御马监草棚即将倾斜。杨明顺找了好几个新进来的一起去修葺草棚,结果有个小太监爬上去之后不小心滑下来,摔得满身雪屑,引得众人大笑。

那会儿,他正在窗边清点账目,恰望到了这一幕。

那从草棚上滑下来的,就是贵勤。

他入御马监,绝对不是卷宗上记载的十月,应该是……一月。

余德广已经到了近前,却并未说什么,而是小心翼翼将江怀越引至侧旁长廊。江怀越心里有几分明白,有意疑惑道:“余公公如此谨慎,莫非有什么事要说?”

余德广一改往日那温和平静的模样,长叹一声,踌躇许久才开口:“江督公平日里经常在宫外,不知有没有听说近段时间城南出了件离奇的命案……”

江怀越微微一怔,他本以为余德广是因宫里某些事有求于他才这样做,没想到他说起的却是宫外的事情。

“城南命案?您说的莫非是有一名少妇带着丫鬟出去烧香拜佛,结果却没了踪影?”

“正是此事。”

江怀越思忖了一下,斟酌着问道:“这事我也是听杨明顺说起,但他说话太啰嗦,我只听了大概,据说顺天府尹派人去查找这主仆两个,后来是在枣树林畔的枯井里找到一具尸体?”

“嗐,您听我说。这主仆两个去上香,结束后就离开了弘法寺,可是到了天黑都不见回家,丈夫和婆婆急了,到处寻找也不见人影,只好去顺天府报官。顺天府派出差役们去弘法寺周围打听搜寻,一连三天都没有收获,后来经人告发,说是同村有个年轻人那天冒着大雨回家,身上好像沾了血迹。顺天府立即将这人抓捕回去,严刑拷打之后,那年轻人只好招供,说是路上遇见这主仆二人,见少妇貌美起了色心,奸污不成杀人灭口,把尸体扔进了枯井。”

“杨明顺说的也是如此,似乎找到的尸体有问题?”

余德广苦笑道:“是了,原本是少妇带着丫鬟去烧香,可最后在枯井里找到的的……却只是一个少年和尚的尸体。”

他说到这里,止住没再往下讲。江怀越看了看余德广,微笑道:“倒是件怪事,但我素知余公公安分守已,并不是爱探听奇闻轶事的性子,今日说这事,是有何内情吗?”

余德广神色尴尬,环顾左右无人经过,才轻叹道:“督公说的没错,我刚才说顺天府逮到的那个年轻人,叫做余四全,正是我堂侄。”他见江怀越又投来审度的目光,忙解释道,“虽说是堂侄,但我刚进宫不久时,老家遭遇饥荒,是我那堂伯父想方设法省下自家的干粮,才救活了我爹娘兄弟,可说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他四十来岁才得了这么个儿子,对四全是百般疼爱,可也正因这样,使得他从小骄纵任性,长大后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所以有同村的人偷偷告诉了前来巡查的差役,四全当天就被抓进了顺天府。可怜我那老堂叔夫妇到处求人毫无办法,连夜赶到城里,托人给我传了话,我才知道了这事。据堂叔说,四全曾告诉他,身上的血迹是跟人打架沾上的。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信自己的儿子会连杀两名女子,苦苦哀求我去跟顺天府尹打招呼,看能不能重审此案。”

江怀越平静地问:“那余公公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