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羽也没再催促,他垂着眼皮,在木桌前坐了下来, 身上是新换的黑衣。他的右手上绑着敷衍的白纱,只能伸出左手握住木筷。
木桌上是标准的三菜一汤, 他的手艺一向很好,热气腾腾的饭菜香味瞬间溢满整个屋子,从敞开的门中散发出去,惹得门外路过的小动物垂涎驻足, 远远观望。
阿羽挑起一筷子, 放进嘴里, 扒拉了几口米饭,味同嚼蜡的咽了下去。
他慢慢将筷子置到木桌上,又慢慢的站起来, 不疾不徐的向床的位置走过去, 凝视着蜷缩着身体的白衣人,似听见他的脚步声,那人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栗。阿羽在床前站定, 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对方依旧戴着覆住全脸的面具, 只露出瘦削的下颚,韧如蒲丝的红绳将他的双手缚在身前,那抹鲜红在纯白的对比下异常刺眼。
阿羽道:“吃饭了。”他声音中没有情绪起伏,却能听出一丝压抑的愤怒。
没有谁来回答他,木屋里静的可怕。
整整三天,他们都没说一句话。
阿羽伸出左手,抚上白衣青年乌黑的发,顺延着柔软的长发向下,指尖触摸到薄薄衣料下温暖的肌肤,当他的手持续向下的时候,掌下能感觉到细细的震颤。这份温暖不由让他回忆起那个落下陷阱的黑夜,这个人背着他走在山间的小路上,不用害怕荆棘,因为早已被他砍断,不用恐惧黑暗,因为有他陪伴。
思及此,阿羽不觉放柔了语气,他道:“褚颜。”
久久没得到回应,阿羽也不在意,他凑近白衣人的耳畔,轻声说:“你和我,是一样的。”
听他用着得意的口吻说出这句话,背对着他卧在床上的青年猛地弹坐起来,他怒目着将自己与对方划为一气的人,像是极力与什么脏东西划分界限,紧咬着牙,却与他对抗似的不愿发出一点声音。
阿羽低低一笑,顺势坐到了他的身边,把玩着褚颜的长发,漫不经心道:“我声名狼藉,你也榜上有名,我们不是一样的是什么?”
阿羽的意思褚颜清楚的很,处心积虑的栽赃你,玷污你,为的就是从里到外的同化你,要你和我站在同一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那日在紫金城门前,褚颜被缚妖绳限制住的行动力,阿羽替他收好剑,让他被缚的胳膊环在自己颈前,而后将他背在了背上,步伐稳健的向某个方向前行。褚颜当然誓死不从,却又无奈挣脱不了这据说只有毁灭肉.身才能逃脱的缚妖绳,加上被绳缚住全身力气如同被抽掉一样,什么灵力真气通通无法运转,不由气结,张口咬住了阿羽的肩膀。
他用了吃奶的劲,像个小狼狗似的不肯放口,阿羽脚下连停都没停,哼都没哼一声,沉默的任他咬。直到褚颜先败下阵来,下颚酸麻后才放开他,实际上舌尖感受到淡淡的血腥味时,联想到他曾经吃的恐怕是人肉,他就差不多要吐了。
平时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臭小子,脸不红气不喘的背着他走了很远很远,脚程很快,像一阵微风般走过山野,就连身后的追兵都对此望尘莫及。褚颜一开始还在他耳边破口大骂,骂累了就歇一歇,看看变换的风景,猜测阿羽要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去。
中途褚颜还和系统讨论:障雾和造梦有什么不同?不都是五感操纵吗?
系统:不。造出来的梦都是假的,虽然你所有感觉都是真实的,但和现实走向没有关联。障雾虽然也让你看到幻觉,但是以现实为基础,比如说你杀了人就是杀了人,而在梦里杀人的话就是假的。
褚颜这才想起嫉妒那晚为什么问他是不是不能碰到别人,看来早就是吃定了他不敢与其他人触碰,才为他布下的局,不,也许对方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也早就用幻术迷住了他的双眼。他也是傻,早该看出来的,那些时常在河边洗衣服的姑娘们连瞅都不带瞅他一眼,本来对谁都通用的万人迷buff,在那段时间里竟像失效了一般。
以前都是他耍别人的份儿,褚颜深觉自己智商该充值一下。
他决定找个机会报复回来。
事实上,在这小子要他跟随自己一起离开的时候,就已经输的彻底了。
左转右转,左拐右拐,从白天走到了黑夜,不知不觉靠在阿羽身上睡着的褚颜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发现眼前是一个山脚下钟灵毓秀的村子。
粘稠夜幕笼罩而来,月上柳梢头,村口的石碑上刻着模糊不清的字迹,但还是能看出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写的大概是村庄的名字。从村门口向里望去,每家低矮的房檐上都挂着几个红灯笼,照亮昏暗的街道,许多人搬出小板凳来,与房屋对面的人隔着窄窄的街道夜谈,气氛融洽万分。当踏入这个村子后,褚颜都能感觉到见到他们俩的村民们在背后指指点点,他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不知在说什么,想必从没见到过背上驮着一个被绑住双手的外来客人,每个人眼神中流露出的都是对八卦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