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1 / 2)

就这样,他信了。一厢情愿地相信了这个他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苍白虚弱,却伫立了此后多年的借口。

后来,裴沐曾问他,如果初见之时,他不是碰巧骨痛发作、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发觉她竟然能克制他的骨痛,从而被留在他身边……那他会怎么做?

“陛下真会打臣五十棍么?”

她问的时候,正被他摁在身下,衣领都给拉歪了,露出一截清晰的、单薄的锁骨,还有晶莹玉润的肌肤。他盯着那一小块皮肤,心不在焉,忍不住俯首去亲,再吮出一小块红印。柔滑细腻的触感,真想让人继续……

他忍耐着。每回亲昵时,他都不得不忍耐;所有冲动,都只能通过亲吻释放,不能有更多。

“陛下……陛下!”

他深吸一口气,咬牙远离她,甚至移开目光不看,才能维持住自己从容的外表。看似的从容。

他回答:“裴卿那时胆大妄为、技术粗疏,竟当着朕的面捅了那么大的窟窿,还来问朕会不会真的打你?裴卿,你能只被打五十棍,就该庆幸了。”

她懒洋洋地躺在榻上,乌黑的长发衬着雪白的肌肤,眼里映着灯火,每一次眨眼仍旧能织起水波,一直晃到他心里;是水波,却烧起干渴的大火。

这小狐狸露出狡黠的笑,目光透着一点让他咬牙暗恨的清醒:“你骗人。你肯定不会打我,也不会杀我。”

他觉得自己必须不高兴,因为他要维持帝王的威仪。所以他眯起眼,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裴沐,你是否将自己看得太重了?”

她刚刚还在笑的――现在其实也还在笑,可他一说完,她眼里那惹人的波光就倏然熄灭。她抿了抿唇,像是有点受伤。

他心中突然一跳,又一烫。是后悔……可他不该后悔不是么?他没有心动,没有在意,所有此刻的亲密和肌肤相贴,都只是因为欲念。

所以他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俯身下去,又在最后关头错开,只将她抱进怀里。他紧紧抱着她,用一种极度暧昧却仍还不算越界的方式,耐心而细致地倾泻心中烧不尽的火焰。

这是欲念……只是欲念的火,和欲念的发泄。

他没有背叛誓言……他没有。

但当一切都归于平静,他熄灭灯火,像野兽珍藏猎物那样抱着她;当他盯着边上摇晃的纱幔,盯着窗外隐隐约约的星光,这时他却克制不住地想:对,他不会杀她,不会打她。

当时初见,她是那样带着一点笑意回头,比盛夏的阳光更明媚、比最炽烈的火焰更滚烫,一眼就撞进了他眼底,烧得他心发烫。

他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心摔在地上?

他明明……

不能再想了。

无数个类似的时刻,他总是能用最后的神智,成功制止那份狂热的追逐――狂热得近乎带了痴念。他告诉自己,他没有心动,所有的拥抱和松懈,都只是人类的欲望使然。

当人类暂时向兽性的欲望投降,顺从野兽一样的欲望去为所欲为,那么人也就成了野兽。而野兽是不会心动的;野兽只有欲望。

他在黑暗中闭眼,而每一次的这种时候,他也还是会紧紧抱住她。

尽管,他总以为这是裴沐,是盛夏偶遇的美丽少年,是“他”。

……

人一旦害怕什么,就会极力去否认什么。而越是靠近他所害怕的事物,他的否认也就会越发激烈。

因此,他总是时刻不停地审视着她。

他审视着裴沐,不停地怀疑,不停地假设:她的身份来历有问题,她的目的有问题,她的能力有问题……

或者,她说的某句话有问题,做的什么事有问题。

有一段时间他怀疑她怀疑得很厉害,恨不得每一句话都掰碎了去细细查看,非得找出她的问题不可。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地贬低她,可以将她推开,可以告诉自己“她也不是那么好”。

她辛辛苦苦为他炼制好丹药,耐心地去教御医馆的老学究们如何去做,却总是失败,他冷眼旁观着,怀疑她是故意藏私,于是有意无意出言讽刺。

她百般解释,后来大约看出他诚心挑刺,她就闭口不言。但那一天,她当着他的面,拉着御医馆的医令,将同样的药材分成两份,然后同时炼丹。

这还不算完。等炼好了,她将丹药拉出来,让他察看两者有何不同。

他看不出来。

而且说实话,他望着她被烟火熏黑的脸、冷冰冰的神情,其实心里……已经有些后悔了。不,他并不担心伤了她的心――怎么可能,他又没有心动,他只是觉得,只是……

她犯了倔,这样不高兴,之后床笫之间也不大会有乐趣吧?

不错,他一定就是担心这一点。他只是担心这点浅薄的欲念。

“好了,裴卿,够了。”他沉下脸,试图用威严压倒她的气势,“朕知道你没有二心,下去……”

他话都没说完。

她已经狠狠瞪了他一眼,接着,她竟然在两炉丹药里各抓了一把,全都塞进了自己口中。

“……裴卿!”

丹药入口即化,她已经是“咕咚”一声给咽了下去。从头到尾,她都用那双水波荡漾的眼睛瞪着他。

而后她不顾他的呼唤,自己转身跑到了殿外。

那是个冬天――也是一个下雪的夜晚,她一口气跑到殿外,直直跪在了雪地里。

单薄的身影,远远看去那么一个小小的人,倔强地跪在雪地里。

他心脏深处有什么东西猛地抽搐几下,疼得他想发怒。

“你这是做什么?!”

他气极了,大步走过去。一路上的宫人、臣子,全都“呼啦啦”跪了一片,他恼得很,心想怎么别人都能乖顺地臣服,就裴沐要犯倔、要和他卯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