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节(2 / 2)

她倏然一推摄政王,见他愣在原地、眉眼间流露恼色,她就更是兴致勃勃。

“哟,生气了?”她绕着他,慢悠悠走了一圈,“朕一个将要退位之君,将来死了没脸去见列祖列宗的末代皇帝,都没为着皇叔的无礼而生气,皇叔有什么可生气的?”

姜月章的手握得死紧。

他笔挺地站着,只目光追着她动。好一会儿,他才克制着怒气,冷冷道:“陛下,说谎是没用的。”

裴沐含着一点微笑,注视着他:“说谎?这个么……”

她抬起右手,将那梳子换到左手,再仔细地挽了挽袖子,最后才扬起手――

啪!

一个耳光过去,打得摄政王头微微一偏,苍白的脸颊立即浮出一个浅浅红印。

他错愕地睁大眼睛,好半晌才回过头。

小皇帝已经不笑了。

这漂亮慵懒、好似永远优雅的青年,此刻虽仍带着微笑,目光却冷漠高傲、睥睨万物。

“姜月章,你记着,朕一天不退位,就一天是你的主子。朕就是指着黑的说白的,你也得给我应了。”

她又拍了拍摄政王的脸颊,笑容变得有些恶劣:“别以为共和国了,你就能踩在朕的头上?你以为,为什么共和国的国会还是得有一部分叫‘大臣会议’?这天下,终究摆脱不了我们大燕皇室的影响。”

摄政王冷冷地看着她。他有一双深灰色的眼睛,近距离看了,就能看见其中无数碎光烁烁,好似冬夜星空,肃杀至极,却也十分漂亮。

这漂亮取悦了小皇帝――谁让她向来喜欢好看的人和事?

她倏然一笑,将手里梳子举起:“好了皇叔,来给朕梳头吧。我们叔侄二人,可要好好相亲相爱,才能给天下百姓做表率。”

说罢,她也不管摄政王什么反应,顾自往凳子上一坐,背对着他,又懒懒勾勾手。

任何一个心高气傲的人见了,大约都会动怒一二。何况是刚刚才被赏过耳光的权臣。

然而,摄政王只是顿了顿,就走上前去。

他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握着梳子,另一手拿起那把乌黑柔润的长发,缓缓梳了起来。

裴沐撑着脸,双目微合,只略略看着面前的镜子。水银镜清晰得很,一切倒影都纤毫毕现;她能看见摄政王身上的皮扣和金属徽章,那是过去大燕皇室颁发给他的奖赏。

她突然笑了一声:“给皇室卖命的狗,还能回过头反咬主人一口,也是怪有意思的。就是不知道,以后这狗还会不会再咬别的主人?”

摄政王手里的动作停下了。

他弯下腰,面容出现在镜子里;但他低头垂眸,镜子里只有他一点轮廓:深灰色的细碎额发、优雅的眉骨、高挺的鼻梁。

他正握着她的头发,目光也停在她的头发上。

“陛下,我告诉过你,说谎是没用的。”

他的语气显出一种奇异的克制,又带着一丝古怪的、不合时宜的沙哑笑意:“昨夜……我在你后颈留了吻痕。”

一片寂静。

寂静之中,小皇帝抬了抬眼眸,忽地悠悠叹了口气。她站起来,转过身,而后……

――啪!

摄政王再一次被打得头偏过去,而且这回更狠,红印更深。

“皇叔啊,朕也不想的。”小皇帝轻轻甩了甩手,唏嘘道,“可既然皇叔都当着朕的面发癔症了,朕不打这一巴掌,怕是皇叔就醒不过来了。”

姜月章抬起头,摸了一下脸颊,又揩了一下嘴角。一点红痕出现在雪白的手套指尖――他唇角被打破了。

他眯起眼,审视着小皇帝,眼里终于浮起一丝不确定。

小皇帝气定神闲,指了指门口:“皇叔发病,自去找御医,别给朕染上了。来人,送摄政王去御医馆。”

摄政王深吸一口气,大步往外走开,冷道:“不必。”

到了门口,他却又停了停,头也不回地说:“陛下,来日方长。”

小皇帝阴阳怪气:“不长了,一个月就退位了,朕到时候去做游山玩水的富家翁,最好一辈子别再见到皇叔――晦气。”

摄政王脖子上青筋迸起。

但他仍未回头,只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

贺姑姑立即进来,一下把门给关上。她回过头,急急想过来,却又停下,只关切地望着皇帝。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她们能确定摄政王离开了,裴沐才闭了闭眼。

她摸摸后颈,不大确定地问:“姑姑,我下半夜回来的时候……后颈有什么痕迹么?”

贺姑姑一听,眼泪就含着了。大概她脑海中已经彻底补完了一出“女娇娥被权臣强迫、不得不从”的大戏来。

“没有!”她狠狠摇头,“奴婢敢以性命发誓,陛下露在外头的肌肤,绝没有不该有的痕迹!”

宫中有秘药,能即刻消除跌打损伤留下的痕迹。不过这药用多了,会带出特殊的香气,因此裴沐不敢多用,只能处理一下容易被看见的地方。

裴沐终于松了口气,哼道:“姜月章惯会骗人,朕绝不上他的当。”

她松快下来,又亲昵道:“姑姑,说了多少次了,都要共和国了,就别自称‘奴婢’,哪有什么低人一等的?大家都是平等的公民。”

贺姑姑却如临大敌,含泪道:“奴婢永远是陛下的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