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大将撤回长刀时,震得虎口一疼,雨雾迷眼,看不清敌对人的脸,他呵斥一声,挥刀攻上。
风萧马鸣。
长刀震落在马蹄下,紧随着脖子一凉,耶律瞪大虎目,摔下马背。
虎目里,倒映着一张俊美无铸,却如恶鬼般狠戾阴鸷的面孔。
鬼哭。
耶律大将临死前脑海闪过二字。
突厥王亡矣,突厥旗倒兵散,瞬间溃不成军。
北疆兵一路直追,追击至北疆百里开外。
阵雨停歇,碧空万里。
至此,突厥失王损将,彻底被赶出北疆,往后百年,再无蓄力与殷朝相之抗衡。
北疆上下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军营里,士兵欢欣鼓舞,饮酒吃肉,围着篝火,庆胜一波又一波。
帐营里,火光燃燃,照亮座上众将喝酒喧哗的通红面孔。
殷烈沉着眼抿酒,手指磨搓着桌底下的锦囊,火光跳窜在他深邃晦暗的眸子里。
顾将军烈酒一杯一杯入肚,酒劲上头,眼先湿了一片。
景王正坐在顾将军旁在啃羊腿,冷不防被拉了一下。
重如牛的顾将军半压在他背上,涕泗横流,掏出个红手巾,边晃荡着边哭喊,“呜呜,我家绵绵最乖了,她就小小一只,追在我后面跑,边跑边叫哥哥……呜呜绵绵最喜欢白兔馒头了,里面还要加糖芯的……呜呜绵绵手就小小的,每次拿不到东西,都是我给她拿的……我们一起被大哥罚,她还乖乖地掰一半糕点给我,虽然是我这做兄长的在替她抄经书不对,呜呜呜……我还是好想绵绵……”
“绵绵那时那么小……胖乎乎的,又乖又……”
“……”景王有一瞬间不敢抬头看自家兄长的脸。
将顾将军的头掰一边去,景王挪远点,特别想装作不认识这个大块头。
“呜呜……绵绵……”顾将军抹了把脸,抱住景王哭喊震地。
景王干笑地看着皇上阴恻恻的脸,“嘿!老毛病了!顾将军这老毛病……可与臣无关啊……”
殷烈冷眼挑眉。
“嘿嘿……醉了醉了,臣马上就拖他去睡……”
景王撑不住自家兄长过于不爽的眼神,放下羊腿,利索地拿过顾将军手里的小红巾,迅速堵住他叨叨不停的嘴,赶紧半扛着人回他帐篷里休息。
庆祝宴持续到后半夜。
景王被顾将军连累得一晚没睡好。
这会看他从皇上帐营里商讨事出来,一脸迷茫地摸后脑勺的样子,忍不住凑上前去讨昨晚被连累的债。
顾将军:“皇上今天看我的好可怕啊,我昨晚醉了失态了吗?应该没有吧,我旁边不是你吗?”
景王冷笑,“当然是我,可是我辛辛苦苦给你扛回去的!要不你昨晚准能当场被皇上眼神射杀死!”
顾将军摸摸后脑勺:“我……昨晚不就多贪杯了一点,有这么可怕吗?”
景王:“不可怕。你都将人贵妃娘娘挂在嘴边唠叨一晚,就没差把她娘胎事也抖落抖落了,能不可怕?”
顾将军抖嗦:“…皇上……皇上生气了吗?”
景王笑眯眯:“你说呢?”
顾将军:“……”
完犊子了!这是!
军营的庆功宴结束。
皇上第二日便马不停蹄地驰马带队回长安城。
北疆大将有的跟随着先行回去,有的被留着处理遗留的事,等表彰封功之日再回朝廷。
徐翼做到副将,却沦为奸细的事不仅给了北疆军也给了朝廷敲了一个警钟。
顾将军调查,徐翼是一年前投靠的突厥。
徐翼养了四五房妾室,生性孟浪,一离军场便去寻花问柳,而做为北疆副将的俸禄根本供不起他的消遣寻乐的开销。
一次偶然带兵击打偷袭北疆村落的突厥,被他们开出的条件蛊惑,便开始走向一点点给出北疆的情况换取银两。
这路越走越深,当他想回时,已经没了退路。
殷朝对贪污受贿之臣定的是死罪,对叛国之臣只会重不会轻,严重者怕是会诛连九族。
徐翼的受贿把柄落在突厥手里,后路他没有勇气去尝试,他不想死,只能战战兢兢地一路走到黑,走到死。
徐翼有罪,死不足惜。
而北疆百姓无辜,他们一边要受突厥的侵袭一边受朝廷派下来的官员的压削。
只因,北疆荒远。
百姓尚饱腹,有些甚至得专门盯着战后沙场去捡拾兵器物件,换了果腹补贴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