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心知这后面的用饭怕才是正事,当下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随仆佣回了正后面卸妆、更衣。
待他收拾得差不多了,李平笑呵呵地背手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端着托盘的仆佣。只见这老货扬了扬眉,倨傲道:“且动作快着些,王爷今儿兴致颇高,命你收拾好了之后,陪他老人家用饭呢。对了,你瞧瞧这些个,件件儿可都是好东西,全都是王爷赏你的。”
贾环当即向着李平深躬一礼致谢,扫了一眼那两只托盘后,方道:“能陪王爷用膳,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只是,还要求李大人提点一二,王爷用膳时可有什么忌讳?我若到时犯了错儿受惩倒也罢了,就怕饶了王爷的兴致,让他老人家用不好饭,那可就罪无可恕了。”
“嗯,算你是个有心的,还知道提前问一声。告诉你吧,咱们王爷的规矩可大着呢,且听我跟你细细道来……”李平闻言满意地点点头,将自家王爷的一些规矩徐徐道来,絮絮叨叨地叮嘱了好一会儿,才带着人离开。
能对贾环如此细致提点,并非这老货有多善心,究其根本,不过是对贾环来时塞过来的荷包十分满意罢了。
贾环目送他出了门,仍旧坐下收拾自己的妆容,目光却不由移到摆在一旁的那两只托盘之上。李平说得没错,托盘里摆着的只有区区三件,却件件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左边的托盘上,摆着的是两块玉佩,不看雕工单看那材质,便能叫人咋舌。一块,乃是状若凝脂、通体莹白的羊脂玉;一块,却是细腻纯净、鲜翠欲滴的翡玻璃种绿翡。
右边的却只摆着一只梅瓶,贾环盯着瞧了良久,心中虽有所揣测,却也不敢擅下定论。毕竟,他对这些古玩意儿并不在行。只不过,这东西既然出自忠顺王爷之手,想必不会是假货赝品的。
前朝的青花梅瓶啊!
这么三件儿东西,即便贾环当年还在荣府的时候,都是从不曾见过的,更别说据为己有了。当然,这也多是跟他当年的身份有关。一个猫嫌狗厌的区区庶子罢了,即便那府里有什么好东西,也到不了他的眼跟前儿。
若是换了那位宝二爷,眼皮子想来该不会被养得如他这样浅了。
只是……不过是登门唱了区区两出戏罢了,他环官儿又如何当得起忠顺王爷如此厚赐啊?!
说起来,他贾环学戏不过两三年,又不是从小儿打下的根基,若不是得了师父传下的新腔调,在这名角儿荟萃的京城,又如何能熬得出头。
舍得出手如此大方,忠顺王爷想来所图非小,只是不知……他们图的能不能碰到一处去。
贾环心中不由得更加沉甸甸的,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滞,不过片刻功夫,便已经从锦妆华服的杨妃,恢复成素颜青袍的环官儿。他轻咳一声,迈步来到门口处,门外已经有仆佣在候着了。
仍是随着仆佣带路,去的却已经不是花园的亭子了,而是被顺着环绕的小径,来在一处花厅之上。花厅的正中摆着一张圆桌,忠顺王爷早已端坐在主位了。贾环略一抬眼,却没瞧见方才的那青年和少年。
“快过来坐下,叫本王好好招待你一回。”忠顺王爷瞧见了贾环,笑呵呵向着他招手,待见他行了礼谢了赏赐之后,又道:“说起来,本王对你的身世已有所了解,倒不好用戏班里的称呼唤你。既如此,日后便唤你环儿,可好?”
“王爷……”贾环面上露出复杂的神情,既像是悲愤又带着感激,起身向忠顺王深施一礼后,方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哈哈……环儿不必如此,快坐下吧。”忠顺王爷伸手将贾环扶起,将他按到椅上,便轻捻着胡须,道:“怎么说,你也是荣国公嫡亲的后人,用不着跟本王这么客气多礼。再加上如今咱们也算是有着同好,更应该亲近随意才是。”
商定了称呼,两人之间似乎真的亲切随意了许多,忠顺王爷一边吩咐人摆饭,一边同贾环闲话。倒也不问他在荣府时的事,只说些同唱戏有关的话题。说话间,瞧着午饭都已摆上了,便又招呼贾环开动……
直到用罢了午饭,又特意命人将贾环好生送回去,忠顺王爷也没说起旁的话。
对此,贾环也并不意外,不动声色地恭敬告辞,然后坐着忠顺王府的马车回了家。今儿不过是第一回接触,且不是表明心思的时候呢。再者说,这位王爷怕是也想再看看,看看那位王爷是何表现。
“爷,您可回来了。都这时候了,可用午饭了?要不,我再去给您做碗面去?”彩霞早已经等在门内了,一瞧见她家爷回了,便仿佛长出了一口气。连忙迎上前去,接过她爷手里的礼盒,一叠声地问着。
忠顺王爷的名声,可是不太好的,尤其是在龙.阳之好上。当初那个琪官蒋玉菡的事,她即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丫鬟,却也是听说过的。是以,今儿她家爷去了忠顺王府,半下午了都不回来,她心里可不就着急得不行嘛。如今瞧见人好好儿的,走道儿也如平常一样,可不就松了口气。
“不必忙活了,我已经吃过了。”贾环安抚地拍了拍丫鬟的肩,明白她担心的是什么,心中挑眉却神色平淡地道:“你在我身边这么久,也该知道,想让我吃亏,并非易事的。”
“爷啊,您如今是练了本事的,可对上人家王爷,又管得了什么用啊?您还能……还能揍王爷一顿不成?再说了,那王府里侍卫多得是,比您有本事的怕也多着呢。”彩霞却不如他那般自信,将手上的盒子随意放到一边,嘴里仍旧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