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京城,长在京城,至今二十多年,她都还不清楚京城的集市长什么样儿呢。之前环儿说去京城逛街的时候,她并没有当真,只当是这孩子哄她呢。却是没想到,她这辈子竟然还真有这样的机会。
娘儿俩都是行动派,干脆利落地收拾了就往外走,身后还跟着个欢天喜地的贾小琮。这要是个没上过大街的小家伙,一听说能上大街玩儿,连不撒手的灶糖都忘到了一边。
庄子外面停着两辆马车,还是当初他们母子同周瑞两口子来时用的。周瑞他们虽是下人,用的马车却要更好一些,贾小环便将他娘送上那辆车,还将贾小琮也扔了上去。此外,随行的还有刘三娘子,并她的一双儿女,而赶车的就是刘三了。
至于贾小环自己,则是独自爬上了另一辆马车,而马车里面已经有……一坨在等着他了。
多日来的迷药作用下,男人这会儿即便清醒了,脑袋里也是一盆浆糊一样的。这种奇异的感觉,让男人不习惯之外,也很是新奇。毕竟,从小到大自记事起,他就从不曾有过这样混沌的时候。而他,不到两周岁便能记事了,至今仍能记得尿他一身的情景。
“宝宝啊,今儿怎么舍得让伯伯醒着,竟然还带着伯伯出门。你是不知道啊,伯伯这会儿的心里面,简直都要软得化成水了。”男人不单是脑子浑噩迟钝,身体也是软绵绵的。毕竟也好些天了,臭娃娃每天都只喂他一顿饭,叫他饿不死罢了。
“我带娘亲进京去逛逛,买些中意的东西,正缺个熟悉京城的向导。”贾小环已经懒得理会男人的油腔滑调,满含鄙视地睨着他,“你可别跟我说,你也是个不熟悉的。”
“哦,原来宝宝是有求于人啊。那么……”男人一听便乐了,也不介意贾小环将他当成个带路的,反倒兴致颇高地道:“那什么,你们打算去哪逛,想要买些什么东西。不过,伯伯可是先跟你说清楚了啊,女人家的喜欢的东西,我可是不熟。”
他本是想同臭娃娃讲讲条件的,便是谈不成买卖,也能插科打诨几句,熟悉熟悉彼此。不过,瞧着臭娃娃那呲着牙的小脸儿,男人便决定还是说点别的吧。
贾小环都不用说话,光是那张小脸儿,便能将自己的嫌弃表露无遗,满满的都是“要你有什么用”的鄙夷啊。
“先选个妥帖的客栈安置好,再去银楼、秀坊、绸缎庄、胭脂铺去看看,然后到新开的琉璃店去。晚上的时候,安排好听戏的地方,出门在外总要有个消遣。之后若是还有时间,便看着哪里有集市,也要去逛一逛的。另外,一日三餐都要新鲜的,天南海北的美味佳肴都要有,还要多准备些精致有名的点心……”
为了让娘亲出行舒心、舒适,贾小环简直操心死了,一条条地跟男人交代。临时想起了什么,便赶紧又加上去,直听得男人都要翻白眼了。
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东西!
“得,放心吧你,只要到了京里,伯伯什么都给你安排好,成了吧?!”男人不耐烦他的贾小环的絮絮叨叨,刮了下他的小鼻子,又转口问道:“宝宝,你是荣国府的小爷,叫环儿?可是一等将军贾恩侯的哥儿,怎么要过年了不回府去?”
贾小环护着鼻子瞪了眼,没好气地回道:“我是二房的。”他也不担心被男人知道了身份,左右便是自己不说,这男人想知道也是轻而易举的。
“二房?那就是……从五品工部员外郎贾政的,怎么是这么个身份?”男人略带可惜地摇摇头,但很快便收敛了表情,似是怕贾小环生气,解释道:“伯伯可不是嫌弃你,你别多心。”
呵呵,你若是不说,小爷才不会多心呢!
“伯伯同你说啊,京里面最繁华热闹的,当属琉璃厂、天桥那几个地方,到时候伯伯都带你去逛逛。便是平日里,那些地方不但有许多做买卖的,也还有不少耍把式卖艺的,热闹得很。尤其这阵子眼看就过年了,更是有许多卖艺人进了京,为的就是好生赚一笔……”
男人瞅着那张小胖脸,讪讪地闷笑两声,改口说起了旁的事。有些是贾小环知道的,更多却是他不知道的,上辈子即便是活到了十八、九岁,说起京城上层来他仍旧是个圈外人。
时间过得很快,两辆马车大早上出发,待到午时左右便已经进了城门。一群人没向着宁荣街过去,而是在男人的指点下,寻了家客栈安置了下来。
这客栈名叫八方,乃是是京城顶尖的客栈,前面是三层的酒楼,后面则是住宿的套房以及几栋小院儿。因着赵姨娘的身份此时并不好公开,贾小环就叫刘三订下了一处院子,也省得娘亲出行不方便。
“环儿,咱们先往哪儿去?”略微急切地用罢午饭,赵姨娘满怀殷切地道:“我听说,京里最有名的银楼叫福瑞银楼,咱们是不是到哪儿看看去?你三姐姐有回就说了,那里的珠宝首饰俱都是独一无二的,她瞧见琏二奶奶有一套那边的头面,别提有多稀罕了。唉,当时我瞧着她那样子,小眼睛都要红了。可那时候咱又没银子,哪能给她……”
“娘,这回还是先给你买些吧。至于三姐姐,她整日都在老太太、太太的跟前儿,若是有了好东西叫她们知道了,怕是得问问是怎么得来的,反倒叫她不知如何是好了。倒不如,娘你替她攒着些银两,日后当成嫁妆给了她,还能真落到她自个儿的手里,您说呢?”
一听他娘提起贾探春,贾小环便忍不住暗地里皱眉。但他瞧着娘亲那么高兴,也不好扫她的兴,便先寻个由头将事情暂且后押。
他娘瞧着是个泼辣粗鄙的,但其实对儿女却是心心念念,如今跟着他避在密云的庄子上,想必心里别提多念叨在荣国府里的贾探春了。
“说得也是。”赵姨娘叹了口气,心也知道她环儿如今的买卖得避着人,是绝不能叫府里有些人知道的。如此一来,便要委屈她的探春了,也只能她私底下多攒些银钱给她,让她能往后在夫家顺当宽裕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