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二人更在意贾宝玉遭罪的缘故不同,林黛玉自打瞧见贾宝玉,眼里就再也看不见其他了。那双水目是真的被水淹了,不过片刻功夫已经泛红,只痴痴地凝视着贾宝玉。一方丝帕掩在唇上,遮挡住隐隐的抽泣声和咳嗽声。
她本就是为了他,才没随大伯父搬走,这万一他若出了什么事,又让已经失了父母的她……如何是好啊!
贾探春端是果决,只扫一眼屋里的情境,便快速来在老太太的身边,一边抽泣着轻声呼唤,一边为贾母揉按着胸口。以她如今的处境,若是没了老太太,呵呵……太太怕是能将她扔给糟老头做妾。
所以,老太太您如今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也唯有年纪最小的贾惜春,默默地冷视着乱糟糟的室内,将自己缩到一个角落里。
因着贾宝玉的这一伤,荣国府混乱吵闹了两三天,直到宝二爷缓过劲儿来,已经能清楚说话了,贾母、王氏等人方才松了口气,却也更将贾宝玉眼珠子一样宠护起来。
这一日,在贾母的上房里,婆媳两个相对而坐。此外就再无一人了,便连金鸳鸯也不在房中。
“太妃娘娘怎么说?宝玉究竟是为何受了这样的委屈,竟连个说理的地方也找不着?他那样乖巧懂事的性子,难不成还得罪了谁?”贾母阴沉沉地一张脸,话语里已没了对太妃娘娘的崇慕与疼爱。
王夫人的脸看上起是狰狞的,便连声音听上去都有些骇人,“娘娘说,她也不知什么缘故,不过贾环也在那里,定然与他脱不了关系。”为了问贾元春这事,她足塞了五百两银子给那夏太监。
“贾!环!”这两个字,贾母说得咬牙切齿,那一双昏花的老眼宛如淬了毒。
那个小畜生,她就知道不是好东西,果然就是个不孝不悌的。明明当时都在京营里,不但不知道照顾亲兄长,竟还敢想法子那么磋磨,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派人去跟贾珍说一声,那么个畜生,很该用家法处置,必须要严惩。”贾母拍着桌子,说得铿锵有力。那畜生即便过继出去又如何,只要还是贾氏子弟,就逃不了家法。
而这个家,是她史老太君说了算的!
闻言,王夫人丝毫不见欣喜得意,反是不着痕迹地扯扯嘴角,垂下了眼皮遮住自己满眼的鄙夷。
呸,个老眼昏花的老太婆,真真是越老越糊涂了,都看不清自个儿是谁!那贾环如今是什么人物,贾珍就算再没脑子,还敢对他动手不成?!真以为还是几年前,自己的一句话,整个老贾家就得言听计从呢。
自己一声令下,却不见王氏领命,贾母的脸色越发难看,老眼冷厉地瞪了过去。
“这事,我已经跟贾珍提过,被他推诿过去了。”事实证明,王夫人也不是个眼神儿多清醒的,只不过是有实践经验罢了。
她心中有正经事,不愿再跟贾母纠缠,忙接着道:“老太太,贾环总是在宫里,他的事怕是暂时处置不了。倒是选秀的事情,我想跟您商量一二。娘娘既已做了太妃,总是有些不得力,咱们总还是要在这届选秀上使使力,您看呢?”
并不是她不恨贾环,只是事有轻重缓急。眼看着如今他们整治不了贾环,那就只好暂且将怨恨埋下,等日后再说。而选秀这回事,就是他们在努力。
贾母先是听说贾珍不听话,眼睛一翻就要发飙,但旋即就是一阵颓丧。王氏说得没错,那畜生整日都在宫里,听说是极得当今圣上宠信的,他们……还真是拿畜生没办法。
倒是王氏说起了选秀,让贾母也起了心思,沉吟后道:“确实,咱们还是得送姑娘进去参选。也是正好,二丫头、三丫头的岁数都合适,不如就将名字都报上去。”
同王夫人一样,贾母也对宫里的贾元春失望极了,认为她是个什么也办不成的。既然贾元春已经一事无成了,那就再送两个进宫去,说不得就能得了当今圣上的眼,抑或者跟了哪位皇子。
王夫人都有些不想搭理贾母了,沉声道:“老太太,贾迎春已经分宗出去了,背后有她父亲在,想是不会听您的;至于探春……”她瞥一眼贾母,满含意味地道:“她是贾环的亲姐姐。”
所以,这俩一个都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