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的脸色不太好看, 她方才命人去宁府请贾珍, 结果那父子俩一个也没来,只一句不在便将她的人打发回来了。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不愿意理会她啊!
曾几何时,她贾史氏乃是荣宁两府的至高存在, 整个贾家不论谁都对她礼敬有加,可现如今却是……贾母的手握得更紧, 眼里全是颓丧和郁恨。
她恨谁?分了宗的贾赦、贾琏,过了继的贾小环。明明都是她的晚辈, 却没一个能指望得上。却全然不想想, 她也根本就没指望着贾政不是?
薛姨妈哭得不能自己,一双眼睛都哭肿了,却不忘时时往门口探看。方才宝钗求得贾母同意,派了人去外面打探, 想要知道薛蟠到底犯了什么事,得罪了什么人,又该如何补救。
正当贾母、王夫人隐约不耐烦的时候,有丫鬟进来禀报,“赖大管家回来了。”贾母连忙让薛宝钗回避到屏风后面,方才将赖大唤进来。
“回禀老太太,太太,”赖大向主子行礼,后微微抬眼看看薛姨妈,道:“薛大爷的事,怕是有些麻烦。天牢的人都刁得很,便是带了银两上下使费,也没能见上薛大爷一面,更连在监的打点也不灵。后来,我暗中给牢头塞了银钱,方打听到是上面有话儿,特意为难薛大爷的。”
“我的儿……”这话一入耳,薛姨妈便悲呼一声,翻了眼睛厥了过去,吓得丫鬟婆子连忙将人扶住,又是呼唤又是揉胸的。
赖大却没管薛姨妈如何,仍旧垂着头跟贾母回话,“过后我便往薛家店铺去,想要寻个店铺管事的问话,却不想路上正碰见那铺子总管张德辉。我见他着急忙慌地往府上赶,便连忙问了问,才知道……”
“户部下了文书,把薛家皇商的名分撤了,还有……”赖大瞥一眼正悠悠转醒的薛姨妈,又看看阴沉着脸的王夫人,道:“顺天府派了人,正在抄捡薛家的店铺,这会儿已经查封了两、三家呢。如今那张德祥就候在外面,老太太、太太,您看?”
贾母暗暗叫了声“老天爷”,她是绝没想到薛家会出这么大的事。原先还当只是纨绔相争,可这么看来这人是要将薛家整个都给掀了呀。
这薛蟠,到底得罪了哪位爷啊?!
她看向王夫人,见这女人也是惊疑未定的模样,便知她也困惑着薛家得罪了谁。不过,贾母可没兴趣再跟薛家纠缠,当即就被鸳鸯扶着站起身来。
薛家得罪的这人啊,轻易便能支使得动刑部、户部、顺天府衙,她可不愿去替薛家出头露面。
“既有薛家的总管在,那便送薛姨太太回梨香院去吧,好生问一问那总管,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我老太婆也是年岁大了,才这么会儿就累得不行,要到后面歇一歇。”贾母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面走。她也不忘给赖大使个眼色,让他跟着自己过去,她还有话要问呢。
“你、你们……”看着贾母的背影,又看见赖大也走了,薛姨妈根本悲不成声。她满是无助,满是祈求地看向姐姐王夫人,希望这位亲姐姐能拉她一把。
只是,王夫人的神色淡淡的,眼睛并没有看向妹妹。同贾母一样,她也不愿替薛家招惹贵人,那不符合她的利益。在这种时刻,姐妹也不过如此。
王夫人扶着丫鬟金钏儿起了身,向丫鬟婆子们吩咐道:“没听见老太太的话么,还不赶紧送姨太太回去,这事儿急着呢。妹妹,你赶紧回去理事,到底是蟠儿的安危要紧。宝丫头参选的事就交给我,你只管放心,定替她求个好前程。”说罢,也不理薛姨妈是何反应,便匆匆往屏风后去了。
上房边的一间花厅里,贾母正神色凝重地问赖大,“真的什么也没打听出来,不知道那个薛蟠得罪了谁?在这满是勋贵大员的京里,能有这样权势的人家,也不过是了了可数。”
“其实……”赖大束手站在贾母身边,偷偷瞥一眼贾母,忐忑道:“老太太,其实我,我打听到了一点儿消息。只是,奴才有些不敢信,是以方才也没敢说。”
“什么,你打听到了什么?”贾母一听便精神起来,两只老眼炯炯地盯着赖大。
赖大不敢再耽搁,忙凑上前两步,弯腰在贾母耳边,低声道:“奴才听说,薛家大爷得罪的,得罪的就是环、贾环……”他这话尚未说完,便被贾母的惊呼打断。
“谁?你说是谁?”贾母简直以为自己的耳朵聋了,不然怎么可能听见那样的话。
怎么可能是贾环?怎么可能?!
一个被她荣国府撵出去的小杂种,怎么可能会是薛家得罪不起的,怎么可能会是刑部、户部、顺天府都捧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