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韶进了临华殿后,目光下意识的在殿内的物件上扫了一眼,确定又多了几样奇珍异宝,俞贵妃这两个月应当仍旧圣宠不衰。于是她放心的冲着俞贵妃恭恭敬敬的长揖到地,唤了一声:阿娘。
俞贵妃答应了一声,随手将钟韶扶了起来,问道:阿韶这两个月来可还好?
钟韶闻言下意识的就想起了最近让她焦头烂额萧文萱,不过这种事哪怕是对着苏墨抱怨,也比对俞贵妃说合适。所以她什么也没提,只点点头道:尚可,阿娘不必劳心。
俞贵妃闻言看了钟韶一眼,也没追问苏墨。按照往常来说,这时候她便该考较她这两个月所学了。不过今日她却没提这茬,反倒是道:今日寻你来,是有三件事要与你说。
母女二人说话从来都是这般直白生硬,俞贵妃或许以为母女天性,于是从来没有将太多精力放在修复维系感情上。钟韶倒也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只眨眨眼恭敬应道:阿娘请说。
俞贵妃拉着钟韶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自己也坐在了她的身边。有宫女端着托盘上来奉茶,她也不避讳,开口便道:第一件事,你如今也满十六了,是时候入朝参政了。
这事儿徐文锦之前就已经与钟韶通过气了,因为她并不觉得意外,低眉顺目的就应了声是。
俞贵妃似乎对她的乖顺很是满意,眉眼间都稍稍柔和了些。不过想起之后要说的另两件事,她那好看的柳眉又忍不住微微蹙起:第二件事,前两日颖阳进宫了,她与我说,打算找机会让你和苏墨解除婚约了。
听到这话,钟韶的眉梢忍不住抖了抖,显然心中并不平静。她没有应是,反倒是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问道:阿娘,长公主……
没等钟韶的话问出口,俞贵妃便摆摆手打断了她:此事不成,我已与她说过了,须得押后。
听了俞贵妃这话,钟韶偷偷地松了口气,虽然她自己也不太明白,那一刻的心神震动是为了什么,这一刻的如释重负又是为了什么?
钟韶没有说什么,俞贵妃也并非要听她说什么,接着便看了她一眼道:第三件事。你莫要以为我不出宫,宫外的事我便不知,你与那明澜郡主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俞贵妃会问这个,钟韶也是一愣,脸上不自觉的就露出了几分无奈和憋闷:原来阿娘也知道了吗?我与郡主只是在上巳的时候偶遇了一回,也不知她怎的就缠上我了。
钟韶当然知道萧文萱缠上来的原因,不过却不能说与人听。
俞贵妃既然知道这件事了,显然也是让人调查过的,她没有深究什么,只看着钟韶道:你该记得自己的身份,无论是苏墨还是萧文萱,都不是你该碰的人。萧文萱那边,福王就快进京了,届时自有人约束她,苏墨那里,为人为己,你也莫要走得太近了。
不知怎的,钟韶觉得这一刻俞贵妃的目光格外深沉,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她被俞贵妃这样一看,心中不自觉的打了个突,竟觉得有些慌张。
钟韶下意识的垂眸避开了俞贵妃的视线,俞贵妃也不以为意,接着道:福王此次入京除了朝贺之外,让萧文萱同行也是为了替她择婿。那丫头似乎看上了你,幸好你还有婚约在身可以挡上一挡,等福王为她定下婚约了,你与苏墨再解除婚约吧。
俞贵妃语气平平,这话说出来就像是定论,丝毫没有问过钟韶的意思。
这些年遇事从来如此,钟韶从不反驳什么,可这一刻她心中却陡然升起了不满来。她不满自己的一生都被人这样轻描淡写的操控着,她想要自己做一回主,她想要告诉俞贵妃,她舍不得苏墨,也舍不得解除这维系了三年多的婚约!
可是不能,她面对着俞贵妃缺少那一份勇气,更缺少一个这样做的理由——这本就是一场写满谎言的婚约,而一场婚约也关系着两个人,她不舍又怎样?难道还能凭着这点自私耽误苏墨一辈子?!
念及苏墨,钟韶心头的那股气陡然泄去,她咬着下唇沉默了半晌,终是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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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下午的时候,钟韶从皇宫里出来了,刚到府门外便见着了等在外面的萧文萱。
钟韶没有再躲着她,信步走了过去,有些恹恹的主动开口问道:你怎的在外面?没进府去等?
萧文萱笑嘻嘻的,凑到钟韶身边时还主动伸出手去挽她的胳膊:在外面等着,你回来的时候才好看见你啊。否则你回来还不定躲到哪里去了呢。
钟韶因为身份的缘故,并不习惯旁人的亲近,这些年来除了知道她身份又照顾着她起居的敛秋之外,她也只与苏墨一个人有过身体接触。因此萧文萱的手一挽上来,她便下意识毫不留情的将那手甩开了,眉头紧皱间,仿佛带着深切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