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殿的嬷嬷这两日颇为郁闷,她们原本正与夜夜爬墙的驸马斗得如火如荼,结果永宁帝跑来看了女儿一趟,所有的争斗便都戛然而止了——明明她们之前还告了驸马一状,结果公主一句话,错全落在她们身上了,陛下虽然不曾怪罪,却免了她们守夜的差事。
就驸马那一日也离不得公主的模样,寝殿夜里没人值守,不就是等着她爬墙吗?!
两位嬷嬷心里颇有些怨言,只道是陛下这般稳重的人,对于女儿也太过偏宠了些,这事关子嗣的大事,若是出了半点偏差,可有她们后悔的。不过想归想,这些怨言却是不敢出口的,更不敢怠慢了萧墨,因此也只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更加小心的照顾起来。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钟韶在许多人的心照不宣之下,夜夜翻窗爬床,待到天明之前再起身离开,也不知这是在折腾个什么劲儿。只是之后钟韶又试探着问了嬷嬷们两回,两人却的咬死了规矩,不许她搬回去住。没奈何,也只好继续折腾了。
不管怎么说,有了钟韶夜间相伴,萧墨的状况确实是好了不少。她仍旧孕吐,也仍旧消瘦,不过每晚被钟韶揽在怀中抱着,安心之下休息得好了些,面上瞧着总算没有那么憔悴了。
这女儿和女婿总算是折腾完了,永宁帝听到身边的女官与她禀报重华殿的事,听着嬷嬷们仗着规矩死活不松口,害得钟韶夜夜翻寝殿的窗户,不禁一笑。笑过之后心里也是难免感叹了一句:都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她这女儿倒是比她有福气。
一瞬间的感伤,不过当年之事早已时过境迁,如今的永宁帝即使是在朝堂上见着了荆国公,心中也没了更多的波澜——他与她而言,即便不是陌路,也只是君臣了。
收起了这份感伤,永宁帝不知怎的,突然问道:临华殿那边,近日可有什么消息?
临华殿距离宣室殿极近,当年是承平帝盛宠,才将这处殿宇赐予了贵妃居住。后来永宁帝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将已经迁走的贵太妃又给迁了回来。贵太妃投桃报李,这大半年间仗着地利,三天两头的往这宣室殿跑,寻常还总是提着一食盒的汤汤水水,来与永宁帝补养身子。
然而这近一旬的光景,汤水药膳依旧,却独独不见了那个来送汤水的人。
女官是永宁帝登基后新选的,她不习惯用内侍,因此除了早朝和接见群臣,其余时候身边跟着处理诸事的便已是这女官。自然,诸事之中包括了后宫里的事,而永宁帝其实是没有后宫的,除了贵太妃特立独行的住在临华殿里,其余的那些个太妃之类的,早就被迁到深宫之中,再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
此刻永宁帝问起临华殿的事,女官便是恭敬回道:回陛下,临华殿中一切安好,并无异样。
永宁帝闻言,心中却是莫名生出了一些焦躁来,她不自觉的蹙了蹙眉,又问道:那贵太妃身体可还安好?说完顿了顿,又想再说些什么,可终究没有再说出口。
女官却已经从皇帝陛下那略纠结的神情间看出了什么,她抿了抿唇,总觉得有些不好开口。然而永宁帝还在等着答案呢,她自然也不能不答,于是只好道:太妃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这些时日为什么不来见她了?!
永宁帝不期然便想起了上一回去临华殿时,贵太妃那颓然又疲惫的模样,心里又生出了些异样。她扫了一眼御案上堆积的奏疏,却终究没了再看的心思。
抬手端起一旁的茶水轻抿了一口,再思量片刻,便索性起身道:摆驾,去临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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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帝来得不算早,也不算晚。
自那日因为萧墨对钟韶的背弃而对感情之事产生怀疑,贵太妃已经有近一旬未再往宣室殿去了。她依然让人往宣室殿送药膳汤水,送过之后也会问问宫人宣室殿的情形,但她自己,却是再未踏足过宣室殿,甚至这些日子也未曾踏出过临华殿半步,仿佛自己将自己软禁其中了。
其实贵太妃是在等,她在等永宁帝的反应。好一些的,那人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离不得她,两三日不见便亲自来这一趟。坏一些的,那人忙于政务,根本不曾察觉到她的缺席,也不觉得少了她还会如何。如此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或许她们之间的那点强求来的纠葛,也就止于此了。
等了近十日,那人终究还是来了,来得不快也不慢,让人有些拿不准她的态度。
贵太妃得到消息之后心中一时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对方这时候来,说明自己在对方的心中,地位其实并没有那么高,离了她,她一样过得很好。但总归,还是有着一席之地的。
永宁帝见到多日未见的贵太妃时,正见着她眼中的那抹怅然滑过。不知为何,她似乎在这一瞬间明白了什么,脚步一顿,心下也生出了些许踌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