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金秋至,满庭红枫飘落,将寂静的院子铺上一层绯色地毯。
楚非离着了厚重的紫貂斗篷,将整个人都包裹地严实不透风,即便如此,脸色还是苍白地很,嘴唇发白干燥。全身冷得像是刚从冰窖里捞出来一样,别说动了,就连说句话都费力。
他倚着木藤椅背,胸口的闷气一直消散不了。也是,堵了这么多年,如今不过是报应到了。
不到三十岁的楚非离权倾朝野手握实权,就连皇帝都得让他三分,一直都是整个金陵城里姑娘们恨嫁的对象。
但又有谁能想到,这个王爷却是宁愿独身一人也不曾娶妻纳妾,以至于现在病榻缠绵被太医下了绝症无救通知,他却连个后嗣都没有。
整个庭院里只有楚非离一个人,他咳了数次也不肯服药。不是不想服,而且只有病痛折磨之际,他才能见到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白衣少年。
意识模糊之际,似乎有一双手抚上了楚非离的额头,感觉陌生却又那么熟悉。
他猛然抬头,四处环顾,却是连个衣角都未曾看到。
“暮云!暮云!一定是你回来看我了,对不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暮云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再痛苦地活着了。”
楚非离声斯力竭地呼喊着,从藤椅上滚了下来。踉跄起身,不顾一切地发狂大喊,到处寻找。
一阵缠绵悱恻的笛声悠悠响起,似幻似梦,似悲似殇,像是有无尽的思念在同楚非离诉说。
但这笛声除了思念之外,更多的是怨恨和绝望。
楚非离怔然,回头。
时隔多年未见,红枫树下,少年音容未改,依然是十四年那次宫变穿的那身白衣,衣服上的孔雀暗纹延绵至衣摆,立在那里,腰间有一把佩剑,他不说话也不笑,像个早就没了生气的娃娃一般。
多年后的见面,没想到是在自己快死的时候。
楚非离清楚如今以自己的身体状态,即使是用药吊着也活不了多久。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早就坏了的身体即使是神药也只怕没有任何用处。
他不过,只是想见暮云罢了。
暮云是他少年时期对不起也辜负的人,直到他被自己逼死了,他才发现自己有多后悔,有多伤心。
在暮云死后的无数个夜里,他一直梦到他一直背对于自己。每当他想去靠近暮云一点儿,梦里的白衣少年就会像碎片消失在自己眼前,即使是再努力去碰了,永远也没有他消失的快。
十多年的病榻缠绵,早就折磨疯了楚非离。
活着的时候他不珍惜暮云,活活将只有十四岁的他逼死。
暮云死前,端起手中茶从容饮,没有任何异常,被穿透琵琶骨的后背全是血,所以他拿杯子的手是有些抖的。
一双发青的手,一双从容无异常的眼睛,原本以为他只是在喝茶而已。
哪知茶香缭绕的清水间,却是掺了剧毒的鸠。
“我可曾负你,非离?”
“不曾。我只是……”
“我知道,你不想杀我,只是觉得以后控制不了我了,所以想折断我的羽翼而已。”天城暮云背对楚非离,发出沉重的叹息声。
“其实你根本不必如此,只要你一句话,我宁愿放弃这皇子身份,不会去争这个位置,和你归隐山野。然而,我却看错了你的野心。你要的,我根本给不起……”
他颤抖地接着说。“因为你要的是,我死。”
“暮云,我不想你死!只是我想和你……”楚非离还来不及解释,却见少年低了头,耳朵有血流出,他一惊,扶住摇摇欲坠的天城暮云,看向他苍白的面容,却已发现他七窍流血,命悬一线。
“暮云,你喝的不是茶吗?”他拿起天城暮云搁在桌子上的杯子,拿到鼻子前嗅,立刻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