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她已经记住了车票上的号码,此时便在车厢上找到了对应的铺位, “快过来, 是这里!”
杨瑾跟着她身后,瞧着她欢喜的样子, 不由得也笑了,放下背包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车窗外的房舍、树木、田地一排排地闪过,鲁盼儿痴迷地看着,杨瑾也陪着她看,再时不时看看她,更觉得有趣儿。
“换票了!换票了!”列车员走了过来。
鲁盼儿这才转过头,见杨瑾把票交给列车员,列车员将票插入一个薄册子里,拿了两张卡片还了回来,接过去一看,卡片与车票虽然不同,但也写着车厢和铺位号,便悄悄问:“为什么要换票呢?”
杨瑾笑着告诉她,“这是为了方便到站时提醒乘客下车。”
买了卧铺自然为了在夜间睡一觉,如果睡着了耽误下车的确就麻烦了,鲁盼儿一吐舌头,“我怎么没想到。”
突然列车的广播打开了,放了一首很好听的歌,鲁盼儿一向很会唱歌,就跟着轻轻哼着。一曲终了,又有沿途城市风土、人情、历史介绍,更觉得这火车到处都很巧妙,十分有趣。
“打开水了!”列车员提着暖瓶过来,鲁盼儿赶紧拿出搪瓷缸接了一杯,谢过列车员,就招呼杨瑾,“我只顾看热闹,差点儿把午饭忘记了。”离开家门时她只当中午坐车去省城,赶不上午饭,便带了几个馒头,又煮了几个鸡蛋。
先拿了一个鸡蛋剥去一半的皮,托着下面的蛋壳递给他,“赶紧吃吧。”自己却只就着开水吃了一个馒头,见杨瑾递过来一个鸡蛋,就摇摇头,“早上吃得太好,也太多,还不饿呢。”
早上吃得是不错,但杨瑾还一下子揭穿了她,“你是想留些当晚餐吧?”
出门的时候,鲁盼儿以为晚上就到省城了,可去上海要远得多呢,至少还有今晚和明早两餐,在火车上要怎么买东西做饭呢?便决定自己少吃一点,于是她眨着一双大眼睛用力摇头,“没有,我真不饿呢。”
“傻盼儿,在火车上有餐车,我们晚上去餐车吃饭。”
虽然不知道餐车是什么样的,但鲁盼儿还是立即明白那里是吃饭的地方,应该与国营饭店差不多,便不好意思地笑着接过鸡蛋——其实她早饿了。
身为农家最懂事的长女,鲁盼儿大约已经无数次把好的东西让给了别人,而自己悄悄担起责任、困难和辛苦,杨瑾郑重地告诉她,“以后再不许这样,有什么难处我们一起面对,有什么好处我们一起享受。”
“我知道了。”鲁盼儿的声音柔柔的,她的心也软得就快化了,杨老师一直对自己这么好呢。
他们并排坐在卧铺上,两只手在外面看不到的地方紧紧地拉着,低声说着闲话,心里满满的都是快乐。
路过了几个市县后,就到了省城,那里的楼房有好几层高,连成好大一片,火车走了许久才全部经过;随着一路向南,窗外的景色也开始有了不同……
真是奇妙的旅程,鲁盼儿就小声对杨瑾说:“你刚买到上海的火车票时,我听说每人一百多元,觉得太贵了,但是现在才知道,只现在见到的,一切都很值得呢。”
“你这是第一次出门,以后机会多了,也就觉得司空见惯了。”
“才不呢!”鲁盼儿就宣布,“我就是坐一千次一万次火车,也一样喜欢看窗外的风景!”
她果然也是这样,以后不知坐了多少次的火车、汽车、飞机,可一直没看够窗外的风景,这当然是后话了。
傍晚,火车上传来了餐车营业的通知,鲁盼儿倒比杨瑾还早站了起来,拉了他的手,“早点儿过去,我看看餐车是什么样的?”
杨瑾笑着随她站了起来,“去这边儿——餐车一般都在卧铺和硬座之间。”
果然,他们穿过三个卧铺车厢,就到了餐车。
餐车其实也与其他车厢一样大小,只是里面靠着窗子摆了两排桌椅,桌子上还铺着漂亮的桌布,比襄平县国营饭店还要漂亮。
“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杨瑾笑着让她点餐,还小声提醒,“别担心贵,出门总要好好吃饭。”
餐车上的饭菜确实比襄平国营饭店贵了不少,鲁盼儿心疼之后也想通了,“俗话说穷家富路,既然出门了,我也不能太小气。”说着点了一道红烧鱼段、一道炒青菜、一碗紫菜虾皮汤,再加半斤米饭。
红旗九队虽然有水渠,但从山上流下的水中只有少量的小鱼小虾,社员们很少能吃到鱼,而青菜也是这时节根本见不到的东西,再配上鲜美的紫菜虾皮汤,杨瑾就表扬鲁盼儿,“你点的菜真不错,又都是我喜欢的。”
“那就快吃吧。”鲁盼儿说着挟了一块鱼块,挑了鱼刺却放到他的碗上。
想到中午鲁盼儿帮自己剥鸡蛋皮,杨瑾就笑,“你比我小,却总想着照顾我。”
鲁盼儿并没有觉得,此时便也笑了,“我在家里是长女,照顾别人习惯了。”
杨瑾便不忙着吃鱼,挑了最大的一块去了鱼刺给鲁盼儿,“以后要由我照顾你,记住了吗?”
“你就宠我吧,”鲁盼儿哪里能感觉不出?杨瑾还是自己的老师时就对自己特别好,后来,彼此有了心意,他就更心疼自己,事事照顾自己。就说这次出门,他早去过上海和省城的,只是为了陪自己,“小心你把我宠得不懂事了!”
“我倒是想,只是你才不是那样的人。”
第78章 牛郎织女
餐车里的人越来越多, 鲁盼儿就说:“看来大家都不怕贵呢?”
“也不只是不怕贵,火车上有许多没有座位的,他们在餐车吃饭可以坐着休息一会儿。”
鲁盼儿醒悟过来, 从餐车另一端向硬座车厢看去, 果然普通车厢的座位上一个挨一个坐了许多人,座位旁还有许多人站着,便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我们早点吃完,把座位让出来吧。”
杨瑾笑着随她,没多久两人回到了车厢,中铺的两个人已经躺在铺位上休息,正要坐下,上铺的中年人就过来笑着问:“能不能麻烦你们换一下铺位?我们夫妻带着两个孩子, 住上铺特别不方便。”
这家人姓刘,在省城上的车, 听说是回上海探亲的了,刚刚大家打过招呼。
杨瑾看向鲁盼儿, 才要解释上铺空间小,摇晃得厉害, 不知她能不能适应,就见她已经点了头, 就笑着答应了, “那就换吧。”
“太谢谢了!”刘大哥没想到他们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赶紧拿出钱, “我们不是要占便宜,而是想尽办法也没买到下铺,不如把价差补给你们吧。”一张上下铺要差好几元钱呢。
杨瑾摆了摆手,“不用了,我们能买到下铺的票也是机缘巧合。”
刘家夫妻感谢之后,先打发两个孩子分别躺在一张下铺上睡了,两人坐在铺尾安心多了,“过一会儿我们就搭边睡一会儿,既能休息,也防止他们滚到地上——若是上铺不放心他们单独住,但一起住又躺不下。”
“我们只两个人,住哪里都没关系。”鲁盼儿理解地点头,拿了毛巾牙刷去洗漱——火车上居然会有自来水,就在车厢之间,十分方便,现在她已经熟悉了。
回来后见下铺上躺着人,通道旁的椅子坐着人,便脱了鞋爬到上铺——这里果然十分狭窄,就连坐都坐不直,便斜靠在铺上,将被子搭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