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玠拱手道:“禀陛下,方才三公子遇袭,臣与云校尉听到响动,找来此处。”
他指了一下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袭击三公子的正是这几个黑衣人,云校尉为了保护三公子,受了伤。”
昭元帝目光落在程昶怀里的云浠身上,并不作声。
半晌,他缓缓地道:“忠勇侯府云氏女数度救昶儿于危难,来人——”
“在。”
“带她下去寻太医医治。”
几名内侍官越众而出,想要去扶云浠,可程昶不松手,拽了几下,都没能将她从程昶怀里拽开。
“这……”其中一名内侍官为难,正欲禀报,回头一看,只见昭元帝目色凛然,当即用了蛮力,这才把已经昏晕过去的云浠拉开。
程昶怔怔地看着内侍官将云浠带走,在原地顿了良久,才站起身,朝昭元帝与琮亲王行了个礼,说:“有劳皇叔父、父亲费心,明婴没事。”
琮亲王没应声。
昭元帝吩咐道:“卫玠、程烨,即刻去查,看看究竟是谁胆敢在延福宫对昶儿动手!”
卫玠与程烨拱手称是。
昭元帝说罢这话,目色微缓,又对程昶道:“你太皇祖母在席上久不见你,担心得紧,所幸你这厢出来没有受伤,今日到底是她的寿辰,不能败了兴致,这便随朕回去罢。”
说着,垂眸见他的绒氅上满是血渍,抬手示意内侍官替他褪了绒氅,亲自解下自己的为他罩上。
这便是天家,永远都在粉饰太平,无论私下如何兵戎相见,面上都该其乐融融。
程昶一回到昆玉苑,太皇太后便由余凌扶着迎上来,拉过他的手忧心地问:“怎么去了那般久,没事吧?”
程昶道:“太奶奶放心,不过是四处走了走,没事的。”
“这就好,这就好。”太皇太后抚了抚心口,转而笑着道:“适才上了玉蓉汤,我记得你最爱吃,特地让凌姐儿拿小炉给你煨着,只等你回来。凌姐儿,还不快去为昶儿把汤碗呈过来?”
余凌应了声“是”,跟程昶盈盈一拜,步去席边端了汤碗,唤道:“三公子请用。”
程昶点了点头,接过碗,目光不经意间,在她身上掠过。
余凌今日穿了一身天青色衣裙。
程昶想起云浠今日穿的是霜青色,同样是青色,可穿在云浠身上就格外好看,称着她额间的玉坠,鬓边的簪花,干净而明媚,今日在宴上,他就看了她好几眼,但她只顾着吃宴,都没发现。
他想起那朵开在她肩头滚烫的血花,不由移开眼,去看云浠的席次。
席上空空荡荡的。
她还没回来。想必也没有这么快回来。
太皇太后看程昶这副失了神的模样,移目去看昭元帝。
视线对上,昭元帝对太皇太后微一颔首,太皇太后于是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拉着程昶的手笑着道:“昶儿,太奶奶有个心愿,不知你应是不应?”
“你既已及冠,说起来很不小了,王府里连个正妃也没有,这不成体统,早早纳了妃,你皇叔父也好为你封王世子呀。你与凌姐儿一起长大,说到底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你目下既没有喜欢的,趁着太奶奶的寿辰,不如就由太奶奶给你做主,让你皇叔父为你与凌姐儿赐个婚,算是为太奶奶祝寿了,你可愿?”
程昶听了这话,蓦地一怔,茫然地看着太皇太后。
昭元帝也笑道:“是,昶儿不小了,近日也十分长进,该是纳妃的时候,且这既是皇祖母的意思,朕岂有推辞的道理?昶儿,你太奶奶问你话呢。”
程昶一时未答。
半辈子游离在生死之交,朝暮凡尘间任凭来去,一直以来,他对缘对情,都是无所谓的。
这还是头一遭,红尘一点一点蜿蜒,在他荒凉的心间落土生根,抽出枝桠。
此生依旧茫茫,可是大雾弥漫间,前方仿佛点起了一盏灯。
灯色微弱又冷清,却仿佛有着滔天之志,要在这寒冷冬日,掬一捧春光,到他跟前。
程昶不由笑了。
虽然这份笑意,也被藏在了心底。
他抱手,长身一揖:“回陛下,回太皇祖母,明婴——不愿。”
作者有话要说:
连续两宿起来照顾宝宝,刚养好的作息又乱了,这个礼拜应该都是下午更了。
明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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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四章
云浠肩上的伤不重, 被人扶去歇下不久,便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