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四顾查看, 却只闻老者其声不见老者其人,纷纷警惕起来。
老者的声音凭空又道:“既已到来,便是机缘。诸位可携苦果进庭院相见。”
“苦果?”众人闻言,再次打量起手中果实。想不到这果子与那树林一样,分明有着精致剔透的外表惹人喜爱, 却又偏偏取个不讨喜的名字惹人厌恶。
依着老者的邀约, 众人向庭院走去。那院落远看已是十分恢弘, 走近后更见气派。庭院未设寻常大门,而是立了两根华美的玉石宝柱为界。宝柱三人来高, 气势磅礴。玉砖砌成, 四面金棱,雕花檐顶,檐上坠着金色流苏随风轻扬。两侧院墙亦是青砖玉瓦, 雕花镶金。这金碧辉映的气场令得整个庭院既显桃源仙气,也不落繁华贵气。
众人走过宝柱, 庭院内迎面而来一座宽硕高耸的石镜, 该是起到影壁之功揽藏院内风水之气。不过这石镜也并非再别处制好移到此地,它的下半边是完全未经雕琢的朴石, 直接连接在山石的岩基上。岩基下面不知哪来的水脉,在石基周围汩汩冒出一汪清泉,通透轻爽。石镜的上半部则是打磨光滑的镜面。每每有人走过, 便恍恍惚惚映出些似是而非的倒影来。
汤沐冉在石镜基座上又读出两个“天书”文字, 曰:悟镜。
众人又道:“这名字虽说没什么特别, 但至少比那悔林苦果顺耳多了。”
有拜天观男弟子好奇, 不知照了悟镜究竟能悟出些什么来,便在那镜前驻足观望了一会。谁知他看着看着,面上神情忽喜忽悲,竟不知不觉失了神。同门唤他也不能完全清醒,只是含含糊糊的嗯啊应着。那样子像极了失魂丢魄后沉浸在自我思维里的人。
汤沐冉吩咐十二门弟子切莫再去贪看悟镜,一切且等进入庭院见了老者搞清状况之后再行决定。
绕过悟镜正式走进庭院,眼前有条三尺宽的溪流向远处涓涓流动。溪流的源头不在别处,正是悟镜下的那一眼泉。沿着清泉再向内,不远处有一块圆形的巨大地台。地台一分为六,每块各是白紫绿蓝红黑不同颜色。地台似乎也以琉璃为料,映着溪水,波光通透,色彩斑斓。然而,令人讶异的是及至地台圆心中处,缓缓溪水竟猛然一折,逆流而上笔直冲天,高不见首,也不知流向了何方。
众人骇然不已,抬头仰望,却见周边浮岛众多。每岛各为一境,有山水悠然,有惊涛骇浪,有清净无物,也有血雨腥风。岛上皆有一人,或对景凝思,或劈波斩浪,或合目而坐,又或杀伐屠戮。再细看来,岛中人士头上全都牵着根发光的发丝,就像甫进悔林时绕在无名指上的细密光线一样,向外伸展着,最终汇入地台中心那条向天而去的溪流里。
这时,一潮生宫弟子越过人群,近到汤沐冉身边低声耳语。汤沐冉听罢眉头微微蹙起,略一思虑便向风农教普真教主询道:“方才普教主说一梦闻得琳琅琉瑜,却被弟子打扰惊醒。在下冒昧请问,那弟子所为何事,竟会在教主灵修之时闯将进来?”
说起这事普真记得清楚,要不是事关重大,早就把那弟子罚去禁室面壁。于是想也未想便道:“自是天御宗遣使,召集九州十二门同上紫麓山议事的重信。”
听得此言,汤沐冉眉头拧得愈加深重,即刻向众人拱手道:“宫内探马来报,山中似有疑情需在下前去断定。汤某暂时失陪,若有要事可请明崖宗主与柳宗主主事商讨,代为定夺。”
汤沐冉这般说着,视线却只投向天御宗方向。想来她并不信任柳暗明,只是事出紧急,无暇听柳暗明与她争论,才顺口带上柳宗主的大名罢了。
柳暗明果然毫无异议,甚至迫不及待让汤沐笙尽快离去,自己也好代表清泉上宫位,在合盟中捞些话语权。于是他得意的持着入尘剑,向汤沐冉抱拳道:“大祭师,请便吧。”
汤沐冉依旧没有理会柳暗明,只在天御宗弟子中寻到那个白衣的身影,意味深长的向她点了点头。
凌非焉看见,读出几分事态严峻,下意识中将手中炎月剑握得更紧了。
待汤沐冉匆匆而去,圆台水柱之后缓缓飘来三道仙风道骨的身影。为首老者身着黄袍,手持拂尘。虽精神矍铄面相慈祥,却透着不怒自威的庄重。左侧老者身着蓝衣外罩白衫,神色随和,面带笑颜。右侧老者身着紫袍,表情冷漠,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先,先贤!”众人还未出声,风农教主普真先低声惊呼出口。那三位老者中的紫袍人不就是他于通灵梦中遇逢的长者么!
但紫袍老者并未开口,而是正中的黄袍老者先开口道:“奇了,老道坐守琳琅琉瑜近千年,可从未见过这般场面。”
听声音,此人并不是方才隔空召唤他们至此的那位。明崖却与道灵相视确定,此人身上着的黄袍十分眼熟,分明就是天御宗的最上道袍无极天道法衣啊。
果然,那黄袍老者拂尘一甩道:“老朽江判,曾与天御弟子同宗。”
此言一出,不仅天御宗弟子皆尽讶异,便是十二术门的精锐人士亦十分愕然。
那边厢清泉宗的弟子也稳不住了。左侧老者蓝衣白衫的衣装不就是他清泉宗的装束。更别提右侧紫衣老者已经被普真直接识出了风农教先贤身份。
果不其然,蓝衣老者随之道:“福生无上天尊,贫道清泉止水。”
紫衣老者亦道:“本座曲厉,昔风农教长老。”
三门弟子闻言,皆不知该不该信。毕竟只存在于卷宗典籍中的门派先贤忽然就这么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不过多数弟子还是不自觉地向三位老者拱手施礼,以表敬意。
明崖受汤沐冉托付代合盟主事,主动上前道:“天御宗主,明崖。”
“千年无信,天御宗却是道仙为主了啊。”江判捻着短须点点头,随即目光忽然犀利,显露出涂明宫人的凛冽气质,向那戴着纬帽的白衣首徒严厉道:“叶小舟,你太不争气。”
“啊?叶小舟?难道是那位叶真人?”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自打进了堃山,太多事物闻所未闻,太多事件出乎意料。众人不断惊上加惊,反而再做不出什么过于惊愕的反应。但那些罕见都是在堃山之内发生的事情,唯独这个戴着纬帽的天御宗白衣首徒却是一直都跟在合盟军中的。而且比起错愕,还未进堃山时身边便已有异人随行,岂不更加令人脊背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