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 2)

燃灯 子鹿 1619 字 12小时前

太阳已经完全下了山,刚才的尘嚣已经被夜色吞噬干净,有秃鹫盘旋于空,试图啄食荒原上的尸体,却又忌惮不远处的三个人,迟迟不敢降落。

绛尘看着腿上昏睡的人,伸手替他拭去脸上的血迹。

他动作很轻,似乎在擦拭什么易碎的瓷器,嘲溪看不得这个,有些牙疼似的转开头:“现在怎么办?谢逢殊入魔杀了一个佛修,必定已经惊动了三天。”

绛尘道:“三天若问,自有我作答。”

嘲溪扫了一眼绛尘腿上的人:“那他——”

绛尘擦去谢逢殊脸上最后一点血迹,抬眼道:“什么也不必讲,让他回无明。”

嘲溪一怔,还没说话,绛尘又开口道:“我要去渡厄境。”

嘲溪原本靠在浮屠塔上,闻言立刻站直了身子,皱着眉道:“你疯了?”

“如果封寂已经重生,星罗命盘又是妖魔宗所窃,他对上古之事耿耿于怀,今日不除,必有后患。”

嘲溪道:“就算封寂已经重生,想用星罗命盘逆改天命,也已经没了成千上万年的妖力……”

绛尘垂目看着腿上的人:“谢逢殊有。”

他似乎想起了往事,语气微冷:“七百年前明镜台,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他这话一出,嘲溪面色也难看起来,过了许久才开口道:“谢逢殊的金丹……到底在哪儿?”

绛尘没有回答。

*

这些弯弯绕绕,谢逢殊当然不知道,他当时已经人事不知,现在醒来一听到绛尘要去渡厄境,直接蹦起来盯着眼前的和尚,语气惊疑不定:“去送死吗?”

在他看来,一个还未飞升的和尚去渡厄境,无异于闯龙潭虎穴,谢逢殊急得慌,苦口婆心道:“当初是我把你们拉来陪我寻罗盘,怪我,可如今此事牵扯甚广,已不是你我能处置的了——”

绛尘摇摇头:“与这件事无关。”

他偏过头,眼神从谢逢殊脸上移开,语气平静无波:“是我昔日与妖魔宗的私人恩怨,与你无关。”

谢逢殊愣了片刻,满心急切好像被一盆水咣当浇了个透心凉,他被气笑了:“我带你出的山,进西南,入漠北,一路走到这,如今你跟我说与我无关了?”

他没控制好语气,绛尘轻轻蹙了蹙眉,似乎不解谢逢殊为何生气。

“谢逢殊。”

月色之下,绛尘的语气好像又和初遇那天重叠了,一样的清清冷冷高不可攀。

他看向对方,道:“回去吧,大道三千,这世上多的是你管不了的事。”

他这句话确实是有些冷淡无情了。

“……行吧,”谢逢殊一点头,连绛尘也不叫了,“尊者一路顺风。”

语毕,谢逢殊转头就走。

他连方向都没看,漫无目的急促地走了几十步,又被夜风吹得冷静下来。

他停在原地,那股子怒气被吹得七零八散,变成了心中空茫茫的雾气。

谢逢殊想:我生什么气呢?

就像他说的,那是他自己的事,我管他做什么?

可惜越是这么想,谢逢殊心里越是发苦,他心道:去他的,这一路我们好歹也算是同甘苦共患难了吧,如今连个商量都不打就一拍两散了,什么玩意儿啊。

其实若平心而论,这就是绛尘一直以来表现出的样子。

虽修慈悲道,最是无情人。

可不知为何,谢逢殊心中却隐隐有一道声音传来——不是这样的。

在西南的时候,自己因为怕蛇蹿到绛尘身上,偷酒的时候摔下来被对方接住,还有方才自己趴在绛尘腿上,对方身上传来的气息。

都是暖的。

这样一个人,不该是这样无情的。

何况他不是还喜欢过别人吗?

……哦,对,他喜欢过别人。

谢逢殊想到这一层,忽地心一沉,坠在胸口,空空落落的不得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