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最终还是在一起了,最完满不过的结局。”姜特德说完,从椅子上站起,倾身靠向郑旦,将一只手搭在他骤然紧绷僵硬的肩膀上。
“所以,您欣赏这样的爱情吗?”姜特德贴着他耳垂说,“这样充满着风云诡谲的爱情。”
***
拉格朗日港还未解禁,在码头无数安全监控摄像头拍下的画面中,郑区长夫妇正焦急地坐在高级电动保姆车里等着蚩尤号进港。
“真邪门儿,”郑夫人抚了一下华贵的发型,愤愤道,“我早就跟你提议过,蚩尤号的使用权我们应该收回来,不能再由着他的性子乱来了,这下可好了,一出事就来个大的,在太空差点被人劫持?!莫不是要把我吓出心肌梗塞来才好!这混账小子难道不能老老实实的当个大学教员吗?”
郑区长想插嘴,可几次都被郑夫人的眼神逼退,最后只能佯装咳嗽几声。
“咳什么咳?我哪句话有错?!”
“——没——”
第二个字还未出口,中央广播就打断了这对忧心忡忡的夫妇。
“区长,”林奇走到了车边,“他到了。”
原本不透明的车窗倏地凭空消失,郑区长抻出脑袋对他笑笑,带着稍许尴尬。
“林奇,真是不好意思,都这么晚了,你还陪着我们,萨根代表那边没......”
林奇平静地打断他,“没什么,我是警察,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郑夫人的声音忽然插进来,“林奇可真是个好孩子,从小到大就没让大人/操过心,我们家阳阳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林奇没应声,只是浅笑了一下。
“行了行了,”郑区长皱眉,“待会儿你可少说两句吧,要是儿子一烦,再闹个离家出走、失踪啥的,可别又赖我身上,怪我没提醒你。”
“——他敢——”郑夫人已经提着裙子下车,顿住,转身怒瞪了丈夫一眼。
郑区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捏了捏眉心。
蚩尤号已经停在了它的专属泊位,液压舱门开启,出口处围着严阵以待的武装人员,所有人都在抬头等着主角出现。白色的雾团嘶嘶升起,隐着一个矫健的身影拾阶而下,在一阵惊呼声中,郑旦还未踩到最后一级,就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肘子给砸得眼冒金星,他重重跌落到地,半张脸又肿又疼。
“奇奇?!”郑旦捂着脸,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底俱是震惊。林奇不分青红皂白地揍了他,虽然不是第一次,但这下手未免也......太不留情面了吧。
“我跟郑区长一起来的。”林奇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背影看起来气得七窍生烟。
郑旦还没来得及“嘶”出声,郑夫人先声夺人,“天啊,阳阳——”她大惊小怪地拿出手帕,压着郑旦脸上的青紫明知故问,“你这是把林奇给惹哪儿了?怎么又挨揍了?”
郑旦无语,烦躁更甚,这个迎接排场的确“热闹非凡”。
林奇是从荒木局长群发的消息里得知郑旦平安无事的。他当时虽然松了一口气,但马上怒意渐涨到胸口,恨不能当面给那没心没肺的混蛋一拳。整个太空站的人都为郑旦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奔走,郑旦却在获救后关闭了通信器,装作风过了无痕。
这家伙大概觉得一切都理所应当吧,所以才敢悄无声息地离开,漫不经心地回头。
很好,林奇觉得自己揍得有理有据。但听见郑旦惊讶里夹杂着委屈的声音,让他又产生了片刻的不忍。
二十年都这样过来了,他怎么就忍不了这一时呢?郑旦稀里糊涂,他林奇怎么就不能明明白白?
林奇想得脑仁疼,瘫在客厅沙发里,一点儿也不想动弹。
繁闷的工作、嘈杂的家人、日益尖锐的社会矛盾、越来越容易坏的空气循环系统、郑旦偶尔的不辞而别、昨天遭了同事的白眼……所以他才会心情不好,易燃易爆炸。
林奇一遍遍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来为自己那丁点儿的自尊心开脱。他其实很明白,自己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他在乎郑旦比郑旦在乎他要多。
跟喜欢比起来,他更害怕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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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昆曲)《长生殿·哭像》唐玄宗选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