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即低下头,一声不吭地飞快转身退了出去。直到退出老远,远到连厢房的影子都看不见了,才缓缓吐了口浊气出来。
这个时候,初见那男子的慌张错愕过去了。他的脑子也才渐渐恢复了正常思考,他下意识抬头望了望勤政殿上面高翘的殿角。
蹲在殿顶守着四方的瑞兽还是那样刚直生硬的姿势,无论历经多少风雨都不会改变。
可此刻,他心里的疑窦,却似这天边变化无常的密密浮云一样卷了过来。
登基几十年以来,父皇都不是什么荒唐无道的帝王,为何会在今天这样重大的特殊日子里,就在这勤政殿后面的独立厢房里,居然迫不及待的召了几个品阶不高的后宫女子行淫乐之事?
就算之前为了迎接这次盛大的祈福活动,父皇已经戒斋半个月,也不至于会突然从不好女色变得饥渴难耐吧?
况且,之前他与众官员一齐待在东配殿里,为何独独只有他一人听到声音?
还是其他人也同他一样听到,只是别人比他沉得住气?人人都能不动声色的端出一副平常面孔,就等着看谁是那只愚蠢的出头鸟?
各种迷惑疑团似滚雪球般,突然在太子心里越滚越大,而且刚才他失去理智般直闯厢房,惊破了自己父皇好事,也独自目睹了他父皇荒唐一面……。
想着想着,太子心里越发隐隐不安起来。
前往东配殿的脚步慢慢顿住,然后转了身,默默改往了凤栖宫的方向。
事情太过反常,他必须得将这事禀告母后。
就在太子被楚帝暴怒喝滚的时候,待在西配殿里的女眷们也有了动静。原本与众女眷一起待在西配殿的太子妃,突然看到一个宫女在门口朝她使眼色。
她看见那个宫女之后,就有些坐立不安起来,观察了一会,见无人留意她之后,便悄悄的出了西配殿。
在太子妃离开之后,卢侧妃也暗暗的对慕晓枫比了个手势。
那是事情一切办妥的手势。
慕晓枫见状,微垂的唇角勾了勾,冰凉笑意淡淡浮起又飞快隐去。
想起之前她让人悄悄带话给卢侧妃时,卢侧妃还曾无比困惑的问她,“分别将这些香料洒到太子妃与那位身上?这些香料有什么特别作用吗?”
她只让人转述一句话给卢侧妃,“别管它们有什么作用,总之与你有益无害就好。”
卢侧妃只听闻对她自己有好处,然后略一犹豫就答应配合她了。
其实,那两种香料是能让太子妃与那位互相吸引的东西。
卢侧妃做梦都想挤掉太子妃,自己坐上那个位置,但凡有机会,她是半分都不会愿意放过的。
慕晓枫正是深谙她野心与弱点所在,才会轻易的挑了她作为合作对象。有野心有手段有背景,偏偏目光没有那么长远,这样好的合作对象除了卢侧妃,她往哪去找。
卢侧妃此刻只怕做梦也想不到,她让卢侧妃洒那些香料究竟有什么用处。
今天,如此合适的场合如此合适的时间,可是她等了很久才等到的。
对于心中存疑之事,她一向只采取一种态度。那就是想方设法去证实它,或者解开它。
她静静看着太子妃的身影隐没在配殿门口外,眼里笑意渐深,而其中冰凉也渐渐的将她浅亮眸光覆盖。
接下来,可有好戏得看了。
出了西配殿之后,太子妃警剔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暗中窥视,才谨慎的往通向后宫的跨殿而去。
凤栖宫作为后宫的中宫,自然也要过了跨殿才能达到。
太子想去凤栖宫见皇后,就必须先经过跨殿。一般时候,作为连通内外宫的跨殿是不会安排住人的。但眼下可是特殊情况,自然要作特殊处理。
这个特殊,并非指眼下已经进行到尾声的祈福活动。而是皇后膝下,太子之后诞下的大公主。
大公主虽然已经下嫁多年,但皇后对这个荣宠远在太子之上的女儿,却始终如一的溺爱。
这不,大公主说一句要住在跨殿,皇后立刻就同意她住进跨殿。
皇后对太子可谓从小就严厉有加,动轧不是打骂就是训斥,而且从小到大,她几乎都没给过太子好脸色。
对着太子的时候,除了一张冷脸就是黑脸。
但对于这位比太子小两岁的大公主,却是近乎纵容的溺爱。几乎事事都顺着这位大公主,据说皇后对这位大公主的宠溺程度,是恨不得将天上月亮星星都摘下来给大公主玩耍那种。
所以从小,太子与大公主都不亲近,甚至可以说得上太子心里一直仇视着这个妹妹。
而眼下,太子要经过的跨殿,就住着那位据说被皇后宠得无法无天的大公主。
太子打心底不愿意碰见这个妹妹,所以在渐渐靠近跨殿的时候,心中忍不住萌生了淡淡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