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楚离歌非亲非故,而且他也不认为凭自己那点微末本事能入离王殿下青眼。
少女面无表情掠他一眼,“这事,他不告诉你自然有他的道理。”
言下之意,楚离歌都不肯明说,她就更加不会多事了。
“然而,你性命可留,可你害了我府上十几条人命这也是事实,你总得付出些代价。”
李航闻言,心下反而觉得坦然了几分。
若慕晓枫碍于楚离歌的情面,轻轻巧巧放过他,他反而觉得自己良心难安。
慕晓枫掠他一眼,冷淡目光扫过仿佛一下就看穿他内心所想。
“你先别着急,我还有话没说完。”
许是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不轻不重的惩罚,所以这会李航心里反倒坦然许多。
心头一松,连语气也不知不觉温和了几分,“慕姑娘请说。”
少女笑了笑,温和目光里含了一抹凉意,淡淡口吻中却又隐藏着玩味,“你无论布阵还是行医,都少了不用手。你看,对你的惩罚,轻了我心里究竟意难平,重了,又有违我先前答应离王殿下之事。”
说到这里,她却顿住了,一脸为难又期待的看着李航,倒是很想看看这个人有没有让人敬佩的决心与勇气。
李航愕然转了转眼睛,半晌才明白她话中暗示,眸光随之黯淡下来。不过,他只沉默片刻,便闭了闭眼睛,露出一脸决然豁出去的姿态,道,“我愿用我右臂来赎我犯下的罪孽。”
说罢,他也不看慕晓枫,也没再征求她意见的意思,直接将他随身携带的药箱拖过来打开。
唰的一闪,慕晓枫眼前划过一道寒意透心的光亮,她下意识的眯了眯眼。
三天后,寒霜未散的清晨,薄薄晨光投射在草尖上晶莹滚圆的露珠上,散射出斑澜多姿的七彩颜色。然而这样静谧美好的早晨,却也有人无心欣赏。
一辆马车匆匆驶过,车轮有意无意碰碎了在阳光中透着七彩光泽的露珠,沾湿的轮子依旧毫不留恋的辗过远去。
而在那辆极为质朴低调的马车路过前往码头的偏僻道路后面,有一辆同样低调的外表没有作任何标志的马车也匆匆追随而过。
这三天来,李北川奉李东海的命令,一直暗下寻找李航下落。
但自从李航当晚在慕府大门外跟楚离歌离去之后,他就一直查不到有关李航的任何消息。
其实依李北川的意思,对于李航这样没有半分身为李家人自觉的木头和尚,何必浪费人力去管他死活。
但李东海看问题却比他深远,只一句便将他心底不屑与怨责沙弥了干净。
李北川一面策马在晨雾中奔驰,脑里一直在想当时李东海说的那句话。
即使过去了三天,他仍旧记得那天自己大哥冷肃沉着的模样,语重心长道,“四弟,他再不情愿,他这一生也无法摆脱自己姓李的事实。即使他那身本事不能为我李家所用,也万不可为别人所用。”
李北川向来知道这个大哥眼光深远,谋虑的都是长远大局,可听闻这样的话,他心里还是难免惊了惊。
一个时辰前,他突然收到消息说是有一辆可疑的马车悄悄出了城,正往码头方向而去。他略作安排之后,就单人独骑往那辆可疑的马车所往方向追去。
一个时辰后,凝结了空气中寒意的浓浓晨雾终于在金黄阳光中渐渐散了去。
规模并不算大的码头,虽然被还薄雾笼罩,但也在各种吆喝中变得热闹起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那辆质朴低调的马车靠近码头边上便缓缓停了下来,一会之后,从马车里走出一个用独臂吃力拖着箱子的瘦高身影来。
看他磨磨蹭蹭一步三回首往京城方向眺望的姿态,可以看出他对京城充满了浓浓眷恋与依依不舍。
但没容他在原地磨磳多久,后面那辆没有打上任何标志的马车也到了附近,那马车远远停下,先从车里跳下一个丫环。瞧她姿势矫健的模样,显然是有武功在身的,若是近看,还能清楚看到她背后还背着长剑。
她落了马车,然后伸出双手,扶着自马车里出来的戴了面纱的紫衣少女也下了马车。
她们一下马车,就毫不迟疑的往前面那原地踌躇频频回望的独臂男子走去。
其中只听得那紫衣少女淡淡温和道,“不舍得这京城繁华锦绣吗?那也行,只要把你双足也留下,你就可以永远留在京城,哪都不用去。”
“我……我这就走。”那独臂的高瘦男子似是十分畏惧眼前这个只到他下颌的紫衣少女,虽然极力压抑心头恐惧,然言语与躲闪神色之间还是有意无意流露出了他心中惧意,“你千万别、别再夺走我双脚。”
李北川赶到码头附近时,正好看到这让他心生愤怒的一幕。
他盯住那独臂男子空空荡荡的袖子,盯了半晌,才确定只三天不见却似脱了人形的男子,确实就是他大海捞针般寻了三天的李航。
而站在旁边语气温和实则态度不近人情甚至冷酷残忍的紫衣少女,无疑就是慕晓枫了。
看李航对她畏惧如虎的神态,不用想也知道李航的断臂与她有关。
这个妖女!
李北川怒火中烧,砍了李航一条手臂还不够,还要用双腿来威迫李航远离京城。
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他翻身下马,就欲持了武器过去将李航从慕晓枫手底下解救出来。
他看得出慕晓枫身边那个婢女会武功,不过就他打听来的消息,那个婢女的武功也不过尔尔。他自信凭他一己之力足以将那个婢女斩于刀下,除了那婢女,慕晓枫还有什么依仗可以逼迫李航离开。
若不是顾忌这是人多嘴杂的码头,他李北川今日定要让慕晓枫那个妖女好看。
不管李航如何,那也是他们李家的人,还论不到慕晓枫一个女流之辈驱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