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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苏宓姿醒过来时,年沛山已不在枕侧,外头阴云密布,不甚光亮。
她无力地躺回去,望着头顶的青纱帐。春黛进来,服侍她穿衣裳。
苏宓姿连连打着哈欠:“你急什么啊。”
春黛慌忙火急的,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什么急事要出门呢。
春黛红着脸,“哦哦”两声糊弄过去了。
轰隆隆一声响,雷电在屋顶炸开,就跟在耳边一样。
苏宓姿吓得赶紧坐到屋角的小榻上,密集的雨点砸在屋顶,噼里啪啦的。
年沛山进房里来,他身后带着一个老大夫,他对老大夫说:“这是内人,请帮忙把脉看看什么问题。”
苏宓姿一看这老头,手里提着的那木箱,木箱打开,诊脉开方子瓶瓶罐罐一应俱全。
她吓得更厉害了,拉住年沛山的手:“我不想看大夫。”
“乖。”年沛山轻轻摸她的额头,“把脉而已,若不是什么大事,咱们便不吃药,如何?”
苏宓姿咬着唇,心死了。反正她也要告诉年沛山不孕的事,让这大夫看诊,也好提起话引子。
年沛山看她鼓着腮帮子,眉头紧蹙,以为她害怕,便握住她另一只手:“没事。”
苏宓姿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希望得知她不能怀孕,他还能大气说一声“没事”。
老大夫的手刚把上苏宓姿的手腕,春笺从外头跑进来。
“小姐,昨天来的那位夫人,她快被打死了。”春笺最近吃的有些多,跑动起来气喘吁吁的。
窦智见她说话都难,便接着替她说。原来,今早上崔家馆迟迟不开门,有食客忍不住,便敲了他家的门。
这一敲不打紧,押着的门开了。大堂里躺着奄奄一息的老板娘柳玫,脸上身上全是血,旁边坐着她丈夫崔老三,打红了眼。
苏宓姿一听,急得从小榻上站起来:“快,带我去看看。”
也不管什么大夫了。
昨日傍晚,柳玫说她不会再帮上官静婉做坏事。这样她就不会有把柄留在上官静婉手上,也就不会像上辈子一样,泥足深陷,难以自拔。
苏宓姿十分担心,万一上官静婉报复柳玫呢?
柳玫那时满脸是笑:“我夫君很是疼爱我,我想,若我同他先坦白,他必然会原谅我。”
可是,那时候信誓旦旦的她,究竟是坦白了什么,又或者是曾做过什么,要被崔老三打得半死不活,还那般羞辱呢?
听说,柳玫被打得浑身都是伤,衣裳也几乎被扒光了,双手反剪在背后用绳子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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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柳玫坦白了什么?
她压根没有坦白的机会,刚回到酒楼,便被崔老三一拳头打在下巴上,整个人便几乎晕了,站都站不稳。
拳头如同疾风暴雨一般砸过来,柳玫只下意识双手抱头,缩在角落里。她父亲和哥哥也曾这样打过她,她会挺过去的。
崔老三往手掌吐一口唾沫,骂道:“臭女表子!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了是不是?花了那么多钱把你娶回来,就是为了让你和其他男人搞破鞋的?”
柳玫张口解释,可发出来的声音,破碎不堪,她躺在地上,看老实了一辈子的崔老三靠近自己,一把拖过她的腿,扒了裤子,嘴里念念有词,要检查她干不干净。
崔老三不知听谁说,他娶回来的老婆,不过是个扬州瘦马,早就给今日酒楼后门口的男人骑·过了。
他很有些忿忿不平。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他花那么多的钱?
怎么配得上他真心对她好?
裤子被扒下来,凉意深入骨髓,柳玫便咬住了唇,再也不说话。
崔老三让她求饶,柳玫也只是冷眼看着他。
在她的眼里,那不是崔老三,只是一个男人。所有无情的男人,都是这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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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宓姿及时赶去崔家馆,叫大夫急救柳玫,暂时留着一口气,但无力回天。
柳玫躺在她与崔老三的新床上,大红的喜字还没有扯。
崔老三跪在门口,捂着脸哭。
年沛山在外头守着,苏宓姿在房里。
柳玫示意她关门,拉她过去说话:“永远……永远不要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别人。”
统共一句话。
这是柳玫的遗言,傍晚的时候,她还是走了。
苏宓姿握着她冰凉的手,望着窗外的夕阳,已经雨过天晴了。
上辈子柳玫毒杀了她,这辈子,柳玫死的时候,却是她守在柳玫的床边。
从崔家馆出来,苏宓姿的脸白得吓人,仿佛失了魂一般,由年沛山扶着腰,往马车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