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1 / 2)

“贼!”

众人议论纷纷。

张翠花此时怀里抱着一堆衣服,只觉得像是在接受公开处刑一样,使劲的往邵瑜身后躲。

“老四家的,这镯子是不是你偷的,你说话!”老叔公只觉得要被张翠花给气死了,拐杖重重的敲在地上,恨不得给张翠花来两棍子。

张翠花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她压根就不知道这东西是刘老三老婆的嫁妆,可事到如今,偷镯子的名声总比偷人要轻一点,她也只能默默认了。

“老叔公,咱们邵家出了这样的丑事,该怎么处理?”一个邵家族人问道。

“都偷东西了,还不把她送进局子里。”另一个平常和张翠花不对付的女人说道。

老叔公满脸疲惫,看着张翠花母子,眼神中满是沉痛。

如今是新社会,邵家再没有族长这个职位,但老叔公这么多年,实际上担任的就是族长的责任,族里的很多大事,都是由他来做决定。

“不行,我们邵家不能出劳改犯。”老叔公直接将这个事情定了性。

一旁的村长,虽然也不喜欢张翠花,但他同样也不希望村子里有人进局子,宁愿将这事烂在本村,便朝着刘铁柱问道:“铁柱,这镯子是你家的,这事你要怎么处理?”

“我要她原模原样的还给我!”刘铁柱说道。

王进眼珠子一转,立马大声喊道:“一百块,谁买!”

邵家被小混混们翻了一遍,现在哪里还能拿出一百块来,偏村长站在刘铁柱一边,威胁张翠花要是不把东西还给人家,那就送她进牢里。

张翠花万万没想到,她千防万防,防着那衣服露馅,没想到坏事却是坏在镯子上。

“没钱也容易啊,那土地证再拿来吧。”王进笑着说道,这镯子反正是白来的,王进也乐得看热闹。

张翠花此时心下许多念头转过,她不想坐牢,但也不舍得将田地让出去,一时左看右看,目光忽然看到了角落里的邵夏夏,喊道:“你们谁没讨老婆的,给一百块钱,我把大孙女嫁出去!现在就嫁!”

邵瑜闻言陡然转过身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张翠花,就连刘小芸此时也是一副气到了极点的样子。

“妈,夏夏才六岁!”

张翠花闻言没有半点内疚,反而理直气壮的说道:“六岁怎么了,再过几年就能生孩子了,为了一个黄毛丫头,难道你还要送亲娘进监狱,你这个不孝子!”

邵瑜懒得跟她争吵,而是看向老叔公,说道:“老叔公,您看到了,不是我不孝,是我妈容不下我,我就是割肉卖血,也不会卖了孩子,老叔公,我现在就要分家,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带着我的老婆孩子离开这里。”

身形高大的男人,此时双目赤红,语带哽咽,这模样让人看着心下不禁发酸。

老屋村的人虽然穷,虽然重男轻女,甚至在场也有人将刚出生的孙女送人,但绝对没有人像张翠花一样,将六岁的孩子送嫁。

一般人家送孩子,都是送过去当养女的,再不济就是童养媳,这样的方式显然也是拿不到多少钱的,而张翠花这样的送嫁,一般都能要到不少钱,但六岁的女孩子如果真的嫁出去了,遇到一个变态的人,鬼知道会遭遇什么事情,甚至都不确定这孩子还能活几年。

村里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反而没有人开口应声,反倒是王进带来的一个小混混,打量了一番邵夏夏的样子,凑过去朝着王进说道:“王哥,我想……”

“你想都不许想!”邵瑜怒斥道,他现在只盼着邵夏夏年纪小不记事,不会因为这事留下心理阴影。

邵瑜内心也有些愧疚,他不该让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即使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让张翠花做成这件事,但一想到年幼的邵夏夏听到了这样的糟污事,他就觉得让张翠花产出再多的杠精值,也无法抵消可能对邵夏夏造成的伤害。

老叔公叹了口气,说道:“你走吧,有我在,谁也不能卖你的孩子。”

邵瑜朝着老叔公道了一声谢,朝着还在哭泣的妻子说了一声:“你去收拾一下,抱着冬冬,我带着夏夏,我们离开这里。”

刘小芸心下一片茫然,但听了丈夫的话,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立时起身进了自己的房间,也没带什么钱财,而是收拾了一家人的衣物,然后抱着襁褓中的小女儿,走出了邵家的大门。

张翠花见邵瑜一家想走,立时破口大骂起来,但很快就被邵家族人按了下去,这场分家闹剧,一直从早上闹到下午,最终张翠花还是将土地证交出去才换回那个银镯子。

等到人都散的差不多了,邵家堂屋里只有老叔公和村长还没走。

“你们啊,以后就好自为之吧,族里帮不了你们了。”老叔公这话,意思便是族里不打算再管这一家子了。

张翠花看着空空如也的堂屋,以及自己房间里乱糟糟的一切,她回想着,自己最开始只是想要掩盖住偷人的丑事,到现在,偷人的事情也确实没有爆出来,她也成功躲过了牢狱之灾。

但她付出的代价也极大,现在没了钱,没了田,少了个儿子,还背了个小偷的名声,她一时竟然算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赚了还是赔了。

老叔公看着她这个样子,摇了摇头,只觉得这家人没救了,他刚想离开,院子门却被人推开了,进来了两个穿着警服之人。

“谁是张翠花?有人举报她贩卖人口,请她跟我们走一趟。”

第28章 杠精儿子(十一)

“当家的,这样举报了她会不会……”刘小芸虽然气愤张翠花,但一想到丈夫这个做儿子的亲自向派出所举报母亲,她还是觉得太过惊世骇俗,心下愧疚,总觉得像是在坑害婆母一般。

邵瑜倒是很明白她心中所想,刘小芸是心善之人,哪怕恨一个人,也只停留在希望对方不会过得好的阶段,并不会将报复付诸行动,或者说她也没有报复别人的勇气与能力。

邵瑜不是一个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天道轮回上的人,他知道恨意如果始终盘桓在内心,长久下去,若是能排解得开尚且可以解脱,若是排解不开,长此以往只怕会内心自苦,最终影响心态,积郁成疾。

这世界就是这般,善人就算拿着法律武器面对伤害自己的人,可能内心都会挣扎不休,而恶人行事却无所顾忌,压根不会在意半点旁人的感受。

也正因如此,刘小芸做不了的事情,只能邵瑜来替她做。

“夏夏,举报违法行为,是咱们每个公民的权利和义务,如果有人要害夏夏,你该怎么做?”

邵夏夏想了想,歪头看着自己的父亲,然后伸手指了指身后的派出所,说道:“告诉警察叔叔。”

邵瑜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夏夏说得对,那夏夏知道爸爸刚刚的行为叫什么吗?”

邵夏夏歪了歪脑袋,有些不解的看着邵瑜。

在刘小芸同样不解的眼神中,邵瑜开口说道:“这叫大义灭亲,爸爸明天再考你,要是你能记住这个词,爸爸明天就请你吃糖,好不好?”

小孩子哪有不喜欢吃糖的,邵夏夏立马用力点头,而这个词,也成了此后多年她记得最深的一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