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姨娘粲然一笑,脸上竟有种满足的欣慰,灿烂到晃眼,似乎是即将实现毕生愿望一般,她抿了抿薄薄的嘴唇,长叹一声:“业儿,没多久,你就会是林府的嫡子了,我们母子……再也不用受别人的白眼了。”说到后面,她竟有几分哽咽。
林业满心疑惑,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升起:“嫡子,怎么可能,林怀瑾才是父亲的亲生嫡长子,这是不争的事实,娘你何必执着这点,我早同你说过,名分上的事我不在意……”
“那你的婚事呢!长子未娶,你这个做弟弟的永远不能娶人,舒家姑娘快十四了,你等得起,人家姑娘耗得起嘛!”
常姨娘高喝,说中林业的心事,他诧然脸色沉重起来,缓缓开口:“即便如此,也无办法。”他掀了掀眼皮,诧异地看着欣喜的常姨娘,疑道:“难道你为林怀瑾选中了人家?”
“我哪里会为他费心事,他自己母亲都不上心,我就是选好人家,他也未必肯,不过业儿倒是说中一部分,我为她妹妹选了一个。”
林业愣了一愣,眼前似乎浮现出那晚闯入父亲房中明艳桀骜的少女,他记得林琅也才十四岁,不对——
林业严肃起来,浓眉一皱:“娘你到底做了什么?”
常姨娘呵呵一乐,眼底浮现出阴毒的得意,薄唇一翻,吐出毒雾一样的话语:“我让你父亲将她送给晋阳候了,既赶走了她,又能助你父亲,这下府里就和从前一样了,业儿,你也搬回来吧。”
常姨娘笑意盈盈,林业瞠目结舌的望着她,心头巨震。
晋阳候?
那个身份显赫、耽于美色、玩弄女人的晋阳候。
他不忍的闭了闭眼,不愿去想有过一面之缘的林琅如今落入怎样的惨境,虽只见过一次,可他觉得以她的性格,更不像是巧言媚色的女子。
何况无论如何,那也算是他的妹妹,林业压抑着怒意问道:“娘,同为女子,你怎能将她送给晋阳候,此事已多久了?”
常姨娘见林业并不欢喜,反而质问起她来神情微微一滞,她站起身,干瘦的手捧住他的头,紧盯着他的眼睛低声道:“娘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啊,林琅没了,林怀瑾一定会回府,只要他住进来,娘有的是办法,只要他消失,嫡子之位不就是你的了吗,业儿。”
林业怔怔的看着近似疯魔的常姨娘,心头的沉重感再次浮现,深深地压住他,他神色不忍,终究还是开口说:“娘,我早说了,我不要嫡子之位,我知道父亲曾答应你生下儿子就扶你上位,可大哥死了,后来才有的我,我不是他,我再说一次,我不想要那个位置。”
他疲倦的挪下常姨娘的手,高大的身躯站起,眉宇间尽是疲惫之色,“不要一错再错下去了。”
他转身要离去。
常姨娘突然尖叫一声:“你回来!”
林业只顿了一顿,依旧决然迈步出去,他还要尽快去通知林怀瑾这件事。
“你回来,你走了就不要再来!”常姨娘尖利的嗓音嚎着,见林业真的走了,身子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颓然坐到椅上,身旁的丫鬟去扶,却被她推到一旁,她急促的喘气,嘴里嘟囔着:“若是我的大儿子活着,他绝不会这样的,你为什么不懂我呢,我做了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你……”
“我的儿子,老爷你答应过的,我的大儿子都死了,为什么你还食言……”
“都是因为蕙娘!”
“她死了就好了,死了,我……就是夫人了。”
屋内,癫狂的常姨娘细声低语,桀桀的笑声渐渐传来,连屋檐上的鸟儿都被惊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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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
听闻沈连卿到来的林琅心头巨震,燃起获救希望的同时,又有些惶恐不安的不愿让他见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她穿的如此艳丽,又被人打扮成这样的妆容,被他瞧见会不会多想什么?
他会认为自己已经被污了吗?
一瞬间林琅心头聚起了千头万绪的想法,可都比不过那人到来时带给她的感受。
当一身贵气俊雅如仙的男人走入厅中时,林琅刹那间觉得什么都不怕了。
传说中暴戾阴狠的太子,随时能暴起饮血的白狼,自己漂泊不定的命运,这一切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通通被忘却,她的眼里心中只有朝她踏步而来的男子。
沈连卿走到林琅面前,一只手端起她的脸,见林琅神色恍惚,他的眉宇间浮起一小片褶皱,随后将她从椅子上扶起,林琅浑身无力,甚至没能站稳靠向他的怀里,沈连卿一阵心疼,眼眸暗了暗。
他甚至都未曾向太子行礼,脸上常年挂着的笑如同融雪般消弭,只冷淡无比地道一句:“人我带走了。”